拿出对应的试题卷，快速写了起来。
老师不在的情况下，像郁睿这样能扎心复习的学生还是极少数。
第一节晚自习过半，教室里已经几次有躁动的声音响起来。郁睿作为班长管理纪律责无旁贷，奈何班里总有那么几个刺头男生，不管郁睿出声提醒或者敲黑板以作警示，过不了多久他们总能再次躁动起来。
当第一节晚自习内，郁睿的思绪就第五次被迫从习题中拉出来——即便是他这样的忍性耐性也不由皱起了眉。
郁睿放下手里的中性笔，直接起身走向教室靠门那一排的后半排，然后停在倒数第三张桌旁边。
那个正回头和后桌说笑的男生被戳了下，转回头。
见教室里大半学生的目光随着郁睿过来而落到身上，男生笑容尴尬了下。
郁睿面上难得不见笑色，眸子冷淡，“能安静些么？其他同学还要准备明天的月考复习。”
男生脸上有点挂不住，嘟囔了句什么，慢腾腾把身体拧回来。
郁睿敛下视线，转身往讲台走。他这边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那个男生的位置又有了窸窣的响动。
郁睿脚步一停。
他回身，只见那个男生又转向后桌，嘴里还嘲笑着，“不就当个班长么，还真以为自己——”
“砰！”
一颗澄黄的网球突然斜着飞过来，重重地砸在那个男生后桌的桌面上，然后弹起来落到地面。
所有人懵住了。
男生僵着抬头看向教室临窗的角落。
不知道何时站起来的谢黎揉了揉手腕，没表情地抬起眼。
“需要我帮你把牙敲掉？”
第48章
这一球飞过来，全班懵了将近十秒。
一直到它几次在地面上弹起，最后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郁睿的脚边，被吓住的学生们才纷纷回过神。
也不怪他们意外。
高二开学一个月有余，教学班里同学们上课、活动等各类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多，都慢慢熟悉起来。
而对谢黎，他们对他的印象依然就如高一整年他在学校里留下的传闻那样：懒散，没精打采，对任何事情漠不关心，对任何人爱答不理——只除了对郁睿。这样的印象是建立在平常谢黎和所有人的接触之上的。
正经来说，除了几次和郁睿的针锋相对，他们还从未见过谢黎有过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更别说发火了。
直到今晚，此刻。
这让班里不少学生想起来学校贴吧曾经有过一个帖子，楼主玩笑说是从来没见谢黎发火，但按照武侠小说来说，这样平常看起来越是懒散的、对什么都不关心不在意的，一旦发起火来，越有可能像积蓄已久的火山喷发。
当下，十班的学生们看着谢黎那阴沉的眼神，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去给那个楼主甩一个“嘴开过光”的赞。
其余学生还只是旁观，被一球砸到眼皮子底下的那个男生更傻了，直到谢黎从座位旁离开，走到他面前，他才终于回过神。
“黎、黎哥……”
男生僵着表情，下意识地随着谢黎过来而站起身。
他方才敢和郁睿叫板，平常在学校里自然不是个多么服从管教的，但也不是特别扎手的那种学生——德载中学是以升学率和治校严明闻名的私立中学，那种闹得太厉害的学生在学校里是留不下的。
要说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谢黎了。
所以即便是以乔晟宇为首的那些整天不务正业的不良生，对谢黎也很顾忌——这种顾忌不仅来自于乔晟宇话里话外偶尔透漏过的资讯，也来自于这人无论如何懒散乖张，却至今没背过一次警告及以上的处分：只要不出上次竞选那样的笑话，就连班主任和年级主任对他平日的迟到早退甚至缺考视若无睹。
更别说，此刻谢黎看过来的目光，让那个男生背后都有些如芒在刺的感觉。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挤出笑容，“不好意思黎哥，我是不是打、打扰你睡觉了？”
谢黎在这个男生身旁的过道里停住身，他嘴角牵动了下，那个短暂的弧度甚至让这个浑身发僵的男生不确定是否算是个笑。
“你打扰的是我么？”谢黎声音轻飘飘的。
男生没反应过来。
他觉得谢黎看起来没有刚刚扔球过来那一瞬间那么吓人了，正想再说句软话把这件事带过去的时候，面前连眼皮都懒洋洋地耷拉着的谢黎突然有了动作——
谢黎一把拎住那个男生衣服领口，“砰”地一声把人掼到桌上。
桌边的书本噼里啪啦掉落一地，被紧紧攥着领子的男生更是吓蒙了，一动不动，脸色煞白。
班里有女生惊叫。
“闭嘴！”谢黎声音沉哑地喝道。
话声落下，一两秒后教室里就死寂下来——谁也不敢招惹这个突然就爆发的疯子。
除了郁睿。
“谢黎！”
郁睿方才见谢黎过来就察觉不好了，只是没来得及阻止，眼前这一幕也让他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
郁睿紧皱起眉，“这是学校，你要干什么，把他松开！”
谢黎身影一顿。
停了两秒，他慢慢抬眼看向郁睿，目光深里压着某种躁戾的情绪。
学生们都替郁睿捏了把汗。
然后他们就见谢黎松手，把那个男生丢开。他跨过地上那些散落的书本，带着阴沉的目光大步走向郁睿。
许多坐得近的学生脸色都变了，有女生已经忍不住抬手直接捂住眼睛，生怕下一秒就发生什么惨剧。
郁睿站在原地。
他就那样看着谢黎沉戾着眼像头人形凶兽似的扑上来，而他一动未动。
谢黎的所有去势在到达郁睿身前那一秒，陡然收住——
他停下来，距离极近。
谢黎原本就蓄着力的肩背都绷紧肌肉而俯弯下`身。目光钳制着目光，寸步不让。
郁睿微微咬牙。
——这一刻他更觉得面前这人有病，那眼神里的情绪几乎是露骨的，像是要撕开他的一切伪装，一直深深地进入到他的最深处，然后把他藏在所有防护下的那一丝颤栗抓出来。
谢黎也确实做到了。
看着少年原本冰冷淡漠的眼神在自己的视线下一点点崩裂，看着里面最真实的情绪慢慢无处躲藏，谢黎突然低下眼，愉悦近乎享受地笑了声。
“别躲啊……班长。”
郁睿眼神一震。
而就在这一秒，谢黎突然俯身下来，原本就已经达到极近的距离几乎要拉到零，他像是要吻在他的脸颊上——
郁睿脸色微变，蓦地退开一步。
他还没疯，他比谢黎记得清楚这是在什么地方。
而谢黎并不受干扰。
他仍是弯腰，蹲身——像是早就料到郁睿会躲开、会让出他需要的空地——谢黎单膝弯曲下来，半蹲半跪到地上。
他垂手，捡起郁睿脚边停着的那颗澄黄的网球。
网球落进掌心。
而谢黎停在那儿。然后他眼帘撩起，映入漆黑的眸子里的是少年笔直修长的双腿。
这一幕像是静止，有足足五秒的时间都没人动。另外两排的学生看不到谢黎的动作，有人几乎想站起来了。
在他们动作之前，谢黎起身。
仍是极近的距离。
衣角擦过衣角，呼吸拉扯呼吸。
然后谢黎一停，望着少年那双已经掩饰不住真实情绪的眸子。
他哑声笑起来。
“你在怕什么，班长？”
——那颗网球在他掌心，被攥紧到微微变形。
≡思≡兔≡网≡
第49章
郁睿真觉得有那么一刻，在谢黎那好像要扒开他的一切的露骨目光下，他几乎要忍不住转身落荒而逃了。
那里面的情绪实在太过深沉，一切都不加遮掩，那人的目光紧紧地攫取着他的，让郁睿连躲开视线都做不到。
——就好像被张开獠牙的野兽死死盯住的猎物，他不敢挪开目光不敢移动半点。
那再凶恶贪餍的目光就在警示他：只要他稍有松懈那野兽就会直接扑上来，咬住猎物的喉咙把猎物叼回自己的兽窝。
还可能就地撕个粉碎，一点不剩地吞吃下去。
“叮铃——！”
所幸，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及时到来。
所有深刻入骨的欲念带来的情绪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被蓦地叫停。谢黎情绪松下的那一秒，郁睿立刻抽回自己的目光，然后仓皇再退一步。
他后背上冷汗都快下来了。
郁睿想都没想，转身，“下课！”少年班长的声音微微染上点莫名的沙哑，他的背影修长，只是损了气势后带上一点落荒而逃似的脆弱——像虎口脱险的猎物，而那种脆弱更惹得谢黎想追上去把他咬住了带回自己的领地里。
那一定会是一场他一个人的盛宴。
即便是班长喊了下课也没人敢动的教室里，谢黎慢慢动作起来。
然后从迟缓僵滞到大步离开，看着那道背影加快速度消失在视线里，所有学生情不自禁地松下一口气。
“卧槽吓死我了！”
“是啊，谢黎好可怕……”
“我到现在还感觉自己在心跳加速。刚刚那颗球简直就是擦着我耳朵飞过去的，我也太倒霉了。”
“我都以为他真要跟班长干起来了——你们在后面没看见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是要把人撕碎了活吞掉！”
“也就是郁睿了，换我刚刚站在那儿，肯定谢黎冲过来的第一秒我已经转头就跑了。”
“哈哈哈哈我也是，我刚刚坐得近，都差点没忍住拉上班长一块跑。”
“不过难怪连乔晟宇他们都不敢招惹谢黎，他简直是个怪物啊，哪有半点像学生的样子……凶得跟不要命似的。”
“说起来，他不会是追着班长打架去了吧？”
“卧槽，有可能哎。”
“班长好惨啊，到底怎么就招惹上谢黎了。”
“……”
与此同时。
高二十班所在楼层的洗手间里。
郁睿扶着水龙头站在洗手池前，低垂着头，黑色的碎发从他额前滑下来，发尾尖端滴下一颗又一颗的水珠。
少年冷白的肤色在冷水的浸润下更透着种细腻的质地。
郁睿眼睫慢慢合上又张开，薄唇间的呼吸吞吐几次，终于将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再抬起头，看向镜面时，他脑海里不期然又划过了那双漆黑的眼。
郁睿微微攥紧了拳。
如果是打一架就能解决的事情就好了，他不怕打架，也不怕头破血流——但谢黎那种眼神是他情不自禁想要逃跑的。
没人会享受被那样一种想要吃掉的眼神盯着的感觉。
即便是郁睿，他从未遇见这样的人，他也不能习惯甚至无法镇定下来。
再次做了一次深呼吸后，郁睿转身从洗手池前离开。他走出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