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功过参半,不及昏君,亦,不可称明君……八皇子自幼聪慧,可继承大统。”
前面是罪己,后面是传位于八皇子,内阁大臣一念完,二皇子十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顿时面如死灰,眼中满是不甘,见外面黑甲禁军众多,也只得同众人拜见新帝。
然,凉勋元依旧跪在那里不闻不问不动。
半晌,凉子琪叹口气,将众人摒退,起身走到凉勋元身边,与他面对面的坐下,看着他平静无波,不,应该说是死一般沉寂的眼睛。
“堂哥,你在怕什么?”
凉勋元不言。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凉子琪伸手拉住他的手,“你别怕,有我在。”
凉勋元闻言抬眼看他。
“你为何不怕?”
“堂哥,怕没有用,我与堂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堂哥不能怕,哪怕是为了我也不能怕,堂哥在,我在,我们身后的庆氏一族才能保全。堂哥不在,我就算不死必定也不会好过,庆氏一族也毁了。”凉子琪说的很平静,不似这个年龄的孩子。
“我不为他们活着。”凉勋元淡言。
“阿元。”凉子琪很久都没有叫他的名字了,“我们活着从来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家人,为了身后的母族,你与我身上流着同一个母族的血,所以我会保你。”
“因为庆氏一族,你才愿意保我么?”凉勋元眼中发沉。
“因为你是凉勋元。”凉子琪笑了,双手握紧他的手,那双手第一次没有温度,握着他的时候微微颤唞着,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说:“阿元,你别怕,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手中的刀,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我们一起活下去!”
凉勋元愣愣的看着凉子琪,看着他的笑,听着他的话。
那双眼中明明快要落下泪来,却还在笑着,因为不想让他害怕。
其实他当时知道,最害怕的人是子琪,因为那个时候,他除了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六皇叔六皇婶已经死在这场斗争之中,就是这样害怕的他,却愿成为自己手中的刀,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这样一直不在乎下去?就算不为了庆氏一族,就为了眼前的这个人,他也要拼了命的活下去!正如子琪所说的,他们荣损相依!
“好,我们都不怕,一起活下去。”凉勋元伸手把凉子琪抱在怀中。
这是他第一次抱着他,眼泪浸湿了衣衫,那么烫又那么的凉。
他无声的哭着,压抑到了极致。
不能让人看到这样的软弱,也明白从今天以后再也没有流泪的权利。
直到很多年后,已经成为皇帝的元景帝想到那天的话,想到那天凉子琪的眼神,都会觉得,子琪当时真的很好看,比世间的任何人都好看。
·四·
高城之上,风中带着炎热,王旗呼啦作响,铁蹄奔鸣,卷起沙尘。
城门正门开启,年轻的元景帝亲自来迎接,所迎何人?
自然是目棠国第一人,擅亲王,凉子琪!
三年争战,平定外乱,年轻的琪将军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也几度险些丧命,元景帝封他为亲王,号擅,这一来又引起了朝中的言官的不满,却如何也敢变不了元景帝的决定。
马队近了,伴随着马蹄声的是凉勋元的心跳,他已经整整三年没见过子琪了,那个说护他的子琪,那个愿意成为他手中刀的子琪。
是的,凉子琪做到了,这些年来,他们先是平内乱,而后又是除外敌,从他登基以来,他们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子琪为了他挡过剑,为了他当过恶人,他不是不知道那些言官是怎么骂子琪的,他们骂子琪是佞臣,可子琪是怎么说的?
——护得堂哥,就算是佞臣又如何!
“堂哥!”这么多年来,一直这么叫他的只有凉子琪,他抬起头,看到凉子琪已经下马奔了过来。
三年了,黑了,瘦了,额头发髻边又多了一条伤疤,那伤口已经很淡了,他依然能想像出来当时有多严重,“堂哥亲自来接我啊!”凉子琪就像是个大孩子一样,一脸兴奋的看着他。
“子琪回家,当然要我这个当哥的亲自来接。”凉勋元说着他拍了拍子琪的肩,“这些年辛苦你了。”
“只要堂哥安好,再辛苦都是值得的。”凉子琪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小时候一样。
“走,回家吧!”凉勋元与他并肩而行,两人不骑马,不上轿辇,就这样走回宫去,看的一众内侍心惊胆战。
“福公公,您看这……”有侍卫小声的问大总管福得成。
“别多嘴。”福公公出声警告,虽然,他心里也打鼓,但,他更清楚,那位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他自陛下年幼时便跟着陛下,自然知道那些事。
在外人看来,擅亲王有不臣之心,他们却不知,当年是擅亲王一路护着陛下,说擅亲王有不臣之心?擅亲王现下唯一的亲人只有陛下,这些年在外争战,连家都没成,孑然一身,得了那位子又有什么用?
福公公冷笑一声,竖子误国!酸儒可悲!
一路走回皇宫,未摆宫宴,只是兄弟俩的一顿家常,用过饭后,两人坐在软榻上说话,可没说一会儿,凉子琪就歪在他肩上睡着了,看样子是累坏了。
凉勋元看着有些心疼,挥退要上前的福公公,他给凉子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让他睡的舒服些,元景帝手指不自觉的滑过他额头上的伤痕,轻叹一声。
“子琪难为你了。”
凉子琪这一睡就是几个时辰,若非福公公再三提醒,司徒大人已经在偏殿久候了,他真的想就这样让子琪依靠着睡上一天。
无奈,正如当年凉子琪所说,他们,身不由己。
凉勋元将人放平在软榻上,轻手轻脚的出殿,摒退宫人,不让人去打扰到凉子琪休息,这才离开。
待他归来时,却听到殿中有别人的声音,开启殿门,就见软榻边一名少年在低声倾诉。
“王爷可知明德爱慕王爷已久,明德只求能留在王爷的身边,不求其他。”少年俯身竟想去亲吻睡梦中的凉子琪。
突然!
他被一只手掐着脖子,拎出了殿内,因事出突然让他连叫声都没发出,待看清掐他的人时,顿时遍体生寒,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陛,陛下……”
凉勋元阴冷的看着他,压着声音开口,“上官明德勾引皇室,秽乱宫闱,杖毙!来人!给朕拖下去!”
“陛下饶命!”上官明德尖叫着饶叫,第一声叫了出来,第二声只能发出唔唔声。
福公公一见他叫立刻让人上前堵了他的嘴,把人拖了下去,凉勋元挥袖回殿,殿门轻关上。
福公公抹了一把汗,低头看着一脸哀求的上官明德,“上官公子里面的那位不是你能肖想的,今日这事你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你自己看不清身份。”福公公对着压他的侍卫开口,“拖远些,嘴封好,别吵着里面那位的清静,不然,咱家也救不了你们。”
“是,谢公公提点。”两人应声,拖着上官明德走远了。
殿中,元景帝走到软榻边,看着熟睡的人,伸出手,手指停在了凉子琪的唇上方,半晌手握成拳,收回了手,背对他坐在软榻上,没有注意到,软榻上的人,睁开眼看着他,满眼的无奈,再次闭上了。
那天夜里凉子琪睡醒,凉勋元带了一壶酒,几碟精致的小菜,两人摒退众人在寝宫前的台阶上席地而坐。
就像小时候那般,不受宠的八皇子宫殿门外只有凉子琪偷偷带着吃食而来,两个少年席地而坐,谈天说地。
凉子琪对着酒壶灌了一口酒,笑的畅快。“爽!”
凉勋元唇角含笑看着他,结果他手中的酒,也是饮了一大口。
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他和他都再没有这样肆意过。の思の兔の网の文の档の共の享の与の在の线の阅の读の
“堂哥,你可曾记得,我曾说过,待你君临天下,我便游走江湖,帮你看看这山川大河。”
“记得。”凉勋元握着酒壶的手微微发紧,唇角的笑意却不曾有过变化。
“现在江山已稳,我也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凉子琪笑着,眼中泪光闪烁。
凉勋元抿唇,有太多的话想要挽留,可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子琪……”
“堂哥。”凉子琪打断他要说出口的话,他说:“我能抱抱你吗?像以前一样。”
“好。”凉勋元张开手臂,红了眼眶。
凉子琪跪在他的身前,紧紧的抱住他,眼泪再一次打湿了他的肩头。
他舍不得走,这是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放在心上的人。
他们一路携手而过,相依相靠,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在何时开始有了变化,可是他们也只能走到这一步,哪怕,心中全都明白,那些感情却注定无法启口。
——堂哥,对不起,我们,不能……不分开。
——子琪,我懂。
哪怕他们有再多的舍不得,也不能,继续放纵下去。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生在帝王家的他们得到的多,也注定了要失去很多。
·五·
时间如流水一般过的飞快,元景帝已经过了古稀之年,他已经有三十年没有见过凉子琪了。
三十年前,国内外已然完全稳定下来了,那一夜凉子琪提出想要出去走走,第二日就交了兵权,而凉勋元只收回了一半兵权。
“你拿着,路上有什么不看眼的直接灭了,不必报我。”他在凉子琪面前从来都是称我,而不是朕。
“也好。”凉子琪思量了下,接下了,“那么我就替堂哥看看这大好河山,替堂哥收拾那些贪官污吏。”凉子琪笑了起来,“等哪天,我走不动了,就回来,到时候堂哥可别不认得我啊!”
“好。”他应了声好,这一声好让他们分别了三十载。
这些年,凉子琪没有回过都城,却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寄来那里的特产,还有些好玩的小东西,会写当地有趣的传说,自己看到的人文风情,都会寄信来与他分享,让他觉得就好像自己同子琪一起走过那些方,看过那些风景一般。
凉子琪离开的太久了,凉勋元看着日渐长成的太子,决定退位,将江山交给下一代,在他还能走动的时候,到子琪的身边,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
太子名叫凉少瑾,他自己一直不太懂为什么是王字边,而不是言字边,他觉得王字边的应该是女孩子叫。
“瑾是美玉的意思,朕觉得太子会是块美玉。”当年元景帝是这样说的。
直到很久之后,太子才知道,瑾是美玉的意思,琪同样是美玉的意思。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凉勋元有一种感觉,他大限将至,他早早的写好了圣旨,也让人为他准备了一口双棺,就因为这一口双棺,让言官上书不少,他不知让人拖下了多少人,他一生为别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