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皮上是谢彦隽秀的字《小燕子破壳记》,孙乐安在旁边画了一只羽毛未齐的毛绒绒的小燕子,以及两个形声字“啾啾”。
任何人拿到这本相簿日记,第一个念头就是,谢堂燕的父母一定很爱他。
谢堂燕盘腿坐在瑜伽垫上,孙乐安嫌地毯不好清扫,将谢堂燕的卧室铺满瑜伽垫,柔软又容易清扫。翻开第一页,是谢彦抱着刚出生的谢堂燕傻笑的模样,孙乐安在旁边标注“大燕子抱着小燕子,宝贝破壳啦~”,“今天七夕节,看来我们燕子是喜鹊属性呢。”第二页,刚满月的谢堂燕穿着印着小黄鸭图案的婴儿服,眼睛黑亮,专注的盯着摇床上悬挂的风铃玩具,孙乐安伸出食指,小燕子用力的抓住孙乐安的指尖,标注是谢彦的字迹“小燕子和安安握手了,往后余生,合作愉快!”
往后余生,合作愉快。谢堂燕揉了揉眼角,拭去不小心滚落的泪珠,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他们收拾行李回谢家老宅探亲,孙乐安拍下的,五岁的谢堂燕长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眼睛又大又圆,睫毛长长的,嘴唇粉嫩,一本正经地叠衣服,谢彦觉得儿子严肃的表情可爱极了,找了一条领带单膝下跪给谢堂燕系上。孙乐安在照片旁边写,“我的大绅士和小绅士”。
记录戛然而止,谢堂燕抱着相簿,蜷在床下,他的幸福停在五岁,他的阴暗在五岁后滋生蔓延。他的上辈子,执著于追寻一个真相,他坚信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一定是有预谋的。一定是,他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明明不适合政界的性格,强行变得圆滑,谢堂燕迈入政界,虚与委蛇,左右逢源,与谢英来斗得不可开交。谢家于他有愧,不得不忍着他的胡作非为,好好的一局棋,让谢堂燕一个不听话的小卒子搅得混乱。最后他和谢英来两败俱伤,谢英卓渔翁得利,登顶谢家,重新整合谢家势力,谢堂燕败走临水市。走之前,谢英卓叫住他,告诉他谢彦和孙乐安的车祸确实是意外,他的执着全是臆想。如果这句话由谢英来告诉他,他肯定不相信,但谢英卓,谢家三代最真心实意照顾他的姐姐,同样也是做事周全手段狠戾的姐姐的话,他不得不信。
所以在临水市,当他察觉到自己中毒后,始终不愿意去医院,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念头,正好趁这个机会死去。
死在别人的旅社不太厚道,谢堂燕感激方庭珩的善良,重来一次,他放下对车祸原因的执念,将实现方庭珩的愿望当做自己的新目标。即使放下了,再看这本相簿日记他依旧感到潮水般的难过,谢堂燕翻到最后一页的背面,那里有孙乐安写的几行短字。
【这本相簿记录了小燕子五岁的成长史,等从谢家探亲回来,让大燕子再去买一本,是时候开启小燕子的上学阶段啦,我家燕子一定是全班最帅气的boy!慢点长大,妈妈爱你。】
【爸爸也爱你。】谢彦在妻子的话后面写道,唯恐谢堂燕不知道自己的拳拳爱子之心。
谢堂燕摸了摸那几行字,心中默默地说,我也爱你们。
晚霞如血,映射了大半个天空,孙振航敲敲门:“燕儿,吃饭了。”
“来了,外公。”谢堂燕合上相簿,小心翼翼地将它放置在抽屉里,站起身,开启门,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热络,“做的什么菜啊?”
“你外婆亲自下厨做的,东坡肉。”孙振航扶着孙子的胳膊,精神矍铄,“你看你这瘦的,谢老头破产了吗,来外公这给你养的胖乎乎的再回去。”
“好嘞。”谢堂燕扶着孙振航下楼,说,“明天我去家居城逛逛,买个别墅用的电梯回来。”
“还是燕儿知道疼人。”外孙在身边,孙振航腰杆儿硬//了不少,他亲暱地倚靠谢堂燕的肩膀,颤巍巍的下楼,“南莲。”
宋南莲是谢堂燕的外婆,七十出头的岁数,打扮得十分精致,耳垂悬挂一双翡翠耳环,脖颈上戴着一条铂金蓝宝石项链,笑容慈祥和蔼,冲谢堂燕招手:“来,尝尝外婆做的菜。”
“来了。”谢堂燕扶着孙振航坐下,自己抽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替孙振航夹菜。
孙振航连连摆手:“别忙我,你吃你的。”
宋南莲给谢堂燕夹了一块东坡肉,笑着说:“我们燕儿啊,长得就是俊,这一双眼,像极了谢彦。”提到女婿,宋南莲止住话题,“年纪大了,爱说些有的没的,燕儿别介意。”
“哪能呢。”谢堂燕低头扒饭,孙振航说:“快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
孙振宇和孙振峰被儿子儿媳接走了,别墅里剩下孙振航一家,让老两口和小外孙亲密相处几天。
宋南莲有一手好厨艺,七十来岁了,胳膊腿儿利索的很,一口气能走两三公里路,吃完饭,住家阿姨去刷碗,孙振航回卧房换衣服,谢堂燕坐在沙发上逗金毛大狗玩。
“过年了,外婆给你压岁钱。”宋南莲把一个份量不小的红纸包塞给谢堂燕,“祝你未来一年平平安安。”
“外婆,我都二十五了。”谢堂燕抿唇,“早就过了收压岁钱的年纪了。”
“怎么,不听外婆的话了?”宋南莲绷着脸,“找女朋友不要钱啊?拿着。”小老太太坐到谢堂燕身旁,“你现在赚大钱了,我们离北京这么远,偶尔能听到你的大名,我们燕儿有出息了。”她慨叹,“乐安和谢彦都会高兴的。”
“嗯。”谢堂燕低头,修长的手指在金毛大狗头顶来回梳毛。
“当年七夕节,你妈妈跑出去放花灯,回来兴高采烈的告诉我,她看到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宋南莲讲起她讲了无数遍的故事,“后来,乐安翻墙去追他,没想到谢彦等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正好把你妈妈接个正着。”
“……有你之后,乐安可高兴了,说有只小鸟选择在她怀里筑窝。”宋南莲讲着讲着,眼眶湿润,她抚摸着谢堂燕的手背,“你是乐安的小喜鹊啊。”
谢堂燕好不容易压下的感性在胸膛中翻滚,他低头,试图将脑袋藏得更深一些,金毛大狗猛地窜上来:“汪!”
“砰!”
“嘶——”被大狗的脑壳装得脑袋嗡嗡的,谢堂燕猛地后仰,鼻尖通红。
“贝贝!”宋南莲叱责金毛狗,心疼地问外孙,“没事吧?”
“没事没事。”狗都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这一下撞得谢堂燕感伤情绪没影儿了,一心想喝狗肉汤。
大狗知道自己闯祸了,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鬼精鬼精的,来回看谢堂燕的动作。
宋南莲噗嗤笑出声,狠狠揉揉金毛贝贝的脑袋:“到遛弯的时间了,它怪你耽误它时间。”
“那走吧。”谢堂燕喝了一杯温水定神,接过宋南莲递来的狗绳扣在贝贝的项圈上,站起身。
孙振航走出来,他换了一身三件套,看上去绅士极了,戴了一顶帽子,像一位老派的民国老爷,精神头十足地对谢堂燕说:“走,让那群不服气的老不休看看我大孙子,羡慕死他们。”
第18章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谢堂燕在岐城孙家住得简直是神仙日子,早上起床,宋南莲做的清粥小菜,中午和几个表兄妹聚餐,晚上出去遛一遛金毛贝贝,如果不是李晁恩给他打电话,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公司。幸亏江暖有个强力的团队,不然江暖摊上这么个撒手没的老板迟早解散。
“谢董,方先生进组了。”李晁恩说,“剧组是辜舟辜导演的电影《风起的时候》,方先生担任男三,电影剧本连同《纸飞机》网剧发您邮箱了,《挂钟》后期制作约一个半月,飞鱼广告负责此剧的宣发工作,准备四月初上。”
“好,我知道了。”谢堂燕一向看重李晁恩的能力,李晁恩表面上是董事长助理,实际上在江暖投资算半个董事,办事利落周到,十分得谢堂燕倚重。
“上周您积压了两个案子没看,这周另有四个报告。”李晁恩说。
谢堂燕仰面朝天摊在沙发上,发出一声苦闷的哀嚎:“我不……”
“您要看的。”李晁恩强调,他像个假期结束逼迫孩子补作业的凶恶班主任,语气冷酷,“明天下午兰阳区区领导来公司视察,您看……”
“让韦宽去接待。”谢堂燕抹抹脸,“除了特别、特别、特别纠结的案子需要我看,其他的,全塞给边修平。”
“这……”李晁恩犹豫,涉及公司机密的案子不适合交给别人看,但边修平又是总集团的轮值董事。
“放宽心,给他吧,我扔他好几辆车了。”谢堂燕吊儿郎当地调笑。
“好的。”顶头上司发话了,李晁恩自然照做。
挂掉电话,谢堂燕瞥了一眼挂钟,下午三点,他叹气,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踩着毛绒拖鞋上楼,走进卧房,弯腰掏出膝上型电脑,放置在书桌上,开始处理前些日子积压下来的档案。
方庭珩对林旭奇叮嘱他远离谢堂燕的话嗤之以鼻,他和其他人的观感完全不同,谢堂燕是富家子弟,一身清贵直率的气质,别人不敢惹他,方庭珩却是敢的。更进一步说,方庭珩觉得谢堂燕是他的福星,不然怎么会每次见到谢堂燕,都会发生好事?初见时他得到了进入海阔娱乐的机会,二次见面他拿到了纸飞机男三的角色,三次见面纸飞机宣发大爆,四次见面挂钟给他改了戏份,次次见面不同惊喜,方庭珩自认不是白眼狼,对谢堂燕的观感一次比一次好。
所以这次进组,方庭珩想知道剧组里有没有谢堂燕的关系,资方、女朋友或者朋友,什么都行。可惜《风起的时候》剧组情况令他失望,这里像一个避风港,看不出无垠、江暖或者探影工作室的任何痕迹。
这种情况和谢堂燕的养狐计划有关系。第一阶段,幼年期,《纸飞机》剧组,谢堂燕可谓亦步亦趋紧跟着方庭珩,生怕他被欺负,时时关注,看着小狐狸学会走路跑跳,从专案开始到专案结束,调动人脉关系全力运作,帮方庭珩的演艺路铺垫一个美好的开始。第二阶段,青年初期,《挂钟》剧组,谢堂燕帮他牵线,偶尔解决一下绊脚石,放探影工作室团队下场帮忙,将小狐狸从自己怀里移交给学校,左文涛担任小学老师,平稳过渡。第三阶段,青年后期,是时候放狐狸自己试试了,边修平替他找了一个舒适安全的环境,让方庭珩自己探索电影界,结识朋友、磨炼演技,快速成长。
可以说,谢堂燕作为方庭珩隐形的引路人,颇为称职。
如果第三阶段效果喜人,谢堂燕打算彻底放开方庭珩,只在幕后做一些扫尾工作,帮他解决暗中的困难,他想把方庭珩打造成演技与口碑兼得、经得起风言风语的实力影帝,而非那些粗制滥造的年抛偶像。谢堂燕认认真真地对待方庭珩的事业,或许最后没有人知道他是方庭珩背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