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亦不可比。
足以留下任何人的脚步。
江原心头一动。
动完关了门。
他见过玉山玉海,也见过金银堆砌,哪怕是寻常打扫的晗宝阁,哪一件不是天下至宝。这区区金碧辉煌——江原果断扭头就走。
接下来便似乎就在意料之中。
能开一扇暗门,就有第二扇。
江原很快摸到了第二扇门。
第二扇门更窄小,只有半膝高。这里没有金碧辉煌,但墙上嵌着明珠,所以江原还是能看清里头隐隐绰绰。里头是一层层的书格。能放在这里的东西,大约不是凡物,取一本便能征战四国天下。
江原又将门关了。
有一有二就有三。
他再往前行进。
果然还有第三扇门。
这回江原只能趴在地上看,因为门已经连半膝高都没有。
如果有人要进去,也只能趴着进去。
这里不用金碧,不需明珠,它本身就很亮。因为都是神兵利器。先前江原找了许久的昆仑寒玉,眼下便有一整块,好端端在那里,还做成了器物架。
简直暴殄天物。
三扇门,堆砌了天下人垂涎不可得的宝物。富可敌国,洒兵成豆,神兵出世。没有一样不叫人艳羡,不叫人留步。但都不见白晚楼。
江原只随意将宝库掠过一眼,便往前去,丝毫不以为意。他不用兵器,也不再需要昆仑寒玉。神兵利器又算什么呢?
很快江原就觉得前路轻松,走着走着又能直起腰来。再到前头,洞口愈往上,也越发陡,原来是个上坡路。待到能健步如飞而行,白晚楼既果真不在这里,江原便对此毫无留恋,使了一个巧劲,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
蓦然撞进天高山远。
一地夕阳。
日暮余晖中,有个人负手而立,站在那里。他只有一个背影,但一眼就能瞧出来他是谁。世上很少有人能有那样的丰姿。只消往那一站,便威不可撼。
江原没了半幅袖子,脸上有几道红痕,头发乱糟糟灰蓬蓬,还顶着一叶草。从洞穴中出来的时候像是受了惊蹿出的兔子。都说狡兔三窟,不知道这只瞎了眼的兔子是不是也有三窟。
“白长老!”
江原见白晚楼站在那里,除却衣襟微乱,有手有脚,吁了一口气,总算放下了心。他走上前道:“你怎么出来的?顺着这条道吗?成王真不是个东西,竟然骗我说这里是地宫——”
“他没有说错。”
江原声音戛然而止。
他张着嘴,罗网后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对面的人确实是白晚楼,声音也是白晚楼。但白晚楼竟然破天荒头一次主动和他说话,而非回答他的问题。
……
这个人真的是白晚楼,不是随便什么人故意假扮的吗?
刚从成沅君那里过来,江原现在谁也不想相信。说不定这又是成沅君设下的计谋,摆出的圈套。他的神经还绷得很紧,脑海中三间暗阁、蜘蛛和成沅君轮流转换交替出现,方才地宫中晦涩的土腥气还萦绕在鼻子周围。
“……”
江原紧紧闭了嘴,沉默中,他走到白晚楼面前,离白晚楼非常的近。
模样是瞧不出所以然的。
身上冰冷的气息也辨别不出真假。
江原略一犹豫,顺势就拍了一巴掌。
“我不信。”
下一秒脖子就叫人熟练又熟悉地掐住了。
天下第一的力道。
谁也假扮不来那种。
“信,我信。”江原立马熟练地改了口,抓上白晚楼的手,试图为自己可怜的脖子作一番行刑前的辩解,“白长老!我只是想证实你不是他人假扮的。”
假扮?靠打巴掌?
白晚楼眼底涌动着火光,指下欲用力收紧。却听江原闷哼一声,熟悉的声音忽然叫白晚楼想起先前听过的那句话。隔着一块青石板,这个人说:“我只当他是人。”
就像是沉睡中被一道雷声惊醒。白晚楼心中一震,眼神瞬间清明。一切变得无比清楚。耳鸣眼亮,血液开始流动,天地有了色彩。他在那里站了一站,不知道为什么就住了手。心口那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叫白晚楼忽然之间不想见到江原。
想到此事,再触及掌下有力跳动的脉膊,温热的面板,白晚楼硬生生抑制住了自己想掐死人的冲动。他视线在这不知好歹的弟子面上逡巡一圈,终于冷哼一声,将人一扔。
脖上蓦然一松,大口的空气涌了进来,江原一个趔趄,抚着脖子咳了几声,连着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缓过神来。
但江原没有惧怕,没有生气,反而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江原还真是故意打的这一巴掌。如果是假的白晚楼,猝不及防间一定会露出马脚。如果是真的白晚楼,或许也从未被人打过巴掌。依江原的设想,不管是真是假,这一巴掌下去都能见个分晓。
眼前这个爱掐脖子的白晚楼如此货真价实,又如此不合常理——
“……”江原摸着脖子,犹犹豫豫道,“你又换了种方式疯啦。”
作者有话要说: 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JPG
出游回来。
白晚楼脸红红的。
连照情:你们出去干了什么?
江原:打了他一巴掌。
连照情(捂嘴):不敢置信。
晏齐(捂嘴):不敢置信。
云行(捂嘴):不敢置信。
江原:……(突然觉得好罪恶怎么回事!)
第33章 生死秘道
“……”
白晚楼是又疯了吗?
不是。
整十载光阴,白晚楼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神思清明,就像从来没有犯过病。但他忽然不想辩驳。
江原头一回见白晚楼时,只瞧了一个背影,所见白晚楼站在翠竹顶,随风微微晃荡,就像他脚下踩的不是竹子,而是一叶扁舟。这个白晚楼,你猜他疯不疯?第二回 见白晚楼,在宝冢与他对答如流,转手间却毫不留情取了冥兽的性命。这个白晚楼,你又猜他疯不疯?
所以这怪不了江原。
自认识白晚楼以来,所见白晚楼素来是冷冰冰的模样,疯不疯都叫人瞧不出好坏。唯一的区别是会不会打人,和会不会打死人。若非差别实在太大,连照情都不一定能区分出白晚楼是好是坏,江原才认识白晚楼多久,又怎么会知道呢。
见白晚楼果然不作声,江原便上前一步。只消确定这个白晚楼是好的,不是成沅君所为,他倒也没什么计较。相反一个愿意好好说话的白晚楼,还叫人省力许多。
江原既然放松下来,神情就有些轻松,他抹了把脸,注意力就回到了先前白晚楼曾答过他的那句话上。“这里果真是地宫?”
白晚楼:“嗯。”
江原不介意他的惜字如金,就是有些奇怪。“我听说地宫建起来都十分恢弘大气,成沅君说你师父建这地宫是用来修道的,可是我一路走来,这里越走越狭窄,连直起腰走路都不能。”说句不好听的,这路根本就不是给人走的,恐怕真的只有兔子才能钻过去。
说到这里江原看了白晚楼一眼,见白晚楼身上整洁,并没有同他一样,满是地上爬过的狼狈,不禁问:“我走了一路,也不见白长老踪影,你是从里头出来的吗?”
“不是。”白晚楼看了江原一眼,他看得出来,这个弟子话中的狐疑和试探。不过白晚楼不介意。这世上能叫他介意而隐瞒不说的事,本来就不是很多。
江原一怔。不是?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出口?
白晚楼走到洞口,朝里一指。_思_兔_在_线_阅_读_
江原顺势看过去,里面漆黑一片,谁能知道这里面会延伸到仙人坡的密林,又有谁知道他在里面看过世上难得可见的财富和神兵呢。外人瞧来,这不过是一个极其常见甚或不值一提的兔子洞。
“这里。”江原张望之际,便听白晚楼道,“两条路。”
“你走这一条——”
这一条?
江原凑上前,无意中踢了个石子下去,下一瞬他胳膊忽然一痛,几乎是被白晚楼硬生拽着一把拉开,急促的破空声中,地下忽然射出三支钢长铁箭,精光闪亮,擦着江原的脸穿过。要不是白晚楼拉他及时,恐怕眼下已成了刺猬。
江原心头砰砰直跳。
这才听白晚楼继续说下半句话:“会死。”
“……”
有话,能不能,早点说!
但白晚楼听不到江原的心声。
他只是照他所知道的说了一句大实话。
成沅君没有说错。这里除了苏沐之外,就属白晚楼最熟。
苏沐建这地宫时,修了两条路,岔路口就在江原发现第一扇门的地方。如果江原不被那满屋的金银财宝吸引注意,也许他会发现那扇门对面的另一扇门,若进那扇对门,里头便是一处广阔空间,修有明珠,设有莲花台,帐帷器具,应有尽有。它修有栈道,能直通地面。
白晚楼就是从那里出来。
但很少有人能在财富的吸引下留意到这扇暗门,他们眼前只有金银财宝。若只留心金银财宝,有的人会留下,有的人会往前走去,既然有一扇门,便会有第二扇。
苏沐在这里,留下了金银,书卷,神兵。门越修越小,叫人头越走越低。到最后,几乎只有趴着才能前进,如果有人想要这神兵,就要低头跪着爬进去。
“世人为钱财珍宝而折腰。”苏沐修时,指着这路和白晚楼说,“为师就看看,他们能把头低到什么地方去。”
不论他们进了哪扇门,只要一进去,都难以出来。此门只能从外开。也就是江原没有进这任何一个地方,他若是进去,便会发现,其实里面是有一些白骨的。不是人的白骨,因为苏沐死的早,暂时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而是一些禽兽。它们无意中误闯,便再也出不去。
白晚楼看着这条黑黢黢的路。
“没有生机吗?”
苏沐微微一笑:“有。”
如果金银财钱都不要,往前便是出路。就像江原一样。他不进任何一扇门,虽路越来越窄,但过了那几处,就是海阔天空。江原就是这样出来的。
听白晚楼略一提这其中奥秘,江原思忖出一个问题:“那若是他们有人守着门,一人进去取宝,另外有人接应呢?”
这个陷阱岂非就没有了意义。
白晚楼道:“接应后要如何?”
江原道:“当然是要回去——”
他话音一顿,忽然闭了嘴。
因为江原想到了那三支精光闪亮的长箭。
要回去接应,就要有人回头,如果有人回头,就会死在这悄不声的穿心长箭里。这是一条有生机的路,生机就在眼前,一直引着你往前。但这也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但凡你心生一点贪念,就会埋葬在此。
江原只有两句话想说。
他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