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后松开扶手,冷笑一声。
成芸上前扶住他,“太子殿下迟迟不归,荔王父子蠢蠢欲动,上奏殿下在南方奢靡的言官越来越多,有荔王父子教唆也未可知。”
皇后走了几步,坐在榻上。
时辰刚刚好,门外有人通传,“太医院请平安脉的刘太医来了。”
成芸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唇角微微扯平,已经恢复成平日样子。
成芸倒退数步,出门去领人。
刘子贤同许灼一起进来。
二人行了礼,许灼站到一旁等候。
刘子贤跪在地上,将脉枕搁在小桌上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皇后将手放上去。
刘子贤照往探脉,片刻后,道:“娘娘康健。”
皇后微笑着点点头。
刘子贤起身告退,皇后缓缓叫他:“刘太医。”
他站住脚步,将直起来的腰重新弯下些许,做了个侧耳倾听的姿态。
“本宫身体乏累,你却说本宫康健,那这心中乏累,有没有药方可治?”
“许是劳累,多休息少劳神即可。”刘子贤躬身回:“若是乏累的厉害,下官为您开两副调理的药方。”
成芸问:“只能调理,不能即刻缓解吗?”
刘子贤犹豫一下,成芸忙道:“太医请直说。”
“越是见效快的药,剂量必然大,越是伤身,”刘子贤劝道:“得不偿失,娘娘实在不必得此失彼,长久调养才于身体有益。”
皇后看了一眼他,微笑着点头,“如此,本宫先休息几日看看吧。”
刘子贤整张脸挂着和气笑容,恭敬告退。
门边的许灼,眼圈儿转转,跟在他身后一起退了出去。
二人出了门,许灼问道:“皇后娘娘要的也不是什么珍贵药方,怎么不给她呢?”
刘子贤瞪他一眼,“皇后久居深宫,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要见效那么快的药做什么?必然有别的用处。”
“管她什么用处,给她就是。”许灼道。
刘子贤皱着眉看他,许灼无所谓的任凭他看。
二人大眼对小眼片刻,刘子贤十分嫌弃的一甩袖子,“话不投机半句多!”
“哎哎,”许灼叫了他两声,“刘太医?”
却被全然无视。
刘子贤衣袍灌着风,摔着袖子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身正影直,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许灼站在宫路口,狠狠盯了一会儿宫人往来的街道,心中颠来倒去的想。
片刻后,风又将他发出来的汗吹干,他理了理微皱的袖袍,掸平了胸`前衣襟,转身又进了寒翠宫。
许灼去而复返,一进去就跪在地上,皇后疑惑的看着他。
许灼恭敬道:“下官愿意为娘娘效劳。”
皇后“哦?”了一声。
许灼笃定道:“叫人一夜之间精神转好的药材有许多,若是要见效快,就少不得副作用多的,而往往副作用越大,越能要人命……下官,愿解娘娘烦心事,为您效劳。”
皇后看着他微笑。
成芸上前将人扶起,皇后道:“坐。”
许灼顺势坐下,侧对皇后,微微低着头,“下官初入太医院就碰上了淑嫔的事,太医院是个杂草坑,欺负我是新人,身后没有可倚靠的贵人,处处给脸色为难,若是能为娘娘做事,下官一万个心甘情愿,也能全了自己的脸面。”
这番话既实在又诚恳。
还有一点不得志的郁闷,简直是趋炎附势的典型。
“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皇后道。
“希望娘娘能给下官个机会,下官一定惟命是从,不敢丝毫违逆,全心意为寒翠宫效劳!”许灼站起身,又跪在了地上。
他头叩的低,因此看不到皇后对着成芸眯了眯眼。
成芸会意,上前扶人,“许太医快请起。”
许灼趴在地上,抬起头期待的看了一眼后宫之主。
皇后用手撑住头,轻轻起按压着。
许灼余光紧紧觑着她脸色:“下官的母亲也患有头疾,稍微劳累一点就会复发,一刻也劳心不得。”
“下官研制出一味药,专治头痛的,母亲试用过,病情大为好转,娘娘若是不嫌弃,可以一试。”许灼小心翼翼道。
“你倒心细,也难得孝顺。”皇后撑着头,颇为赞赏的看着他。
“成芸,”她从容不迫,缓缓道:“找人随许太医去太医院,取些药回来。”
许灼挣脱开成芸的手,激动的连磕两头,“谢娘娘提拔之恩!谢娘娘!”
皇后唇角眼边带着笑意,妆容得体,和善看着他。
许灼终于起身,带着大侍女回太医院。
机会到底被他找到,方一步踏进了后宫权利的漩涡之中。
他心情极好,面色掩不住的喜悦。
他走之后,皇后对着成芸笑道:“脸面是骗人的毒i药,越是长得好看,还能活得如鱼得水,越是心狠手辣。”
成芸想到了宋春景。
果不其然,皇后接下来便说:“宋春景如此,这个许灼也是如此。”
太阳照射进屋,不似清早那会儿凉爽,有人轻轻开启门,往内室的八宝攒铜雀鼎中倒进两盘冰块。
片刻后,室内复清凉起来,落地闻针,唯有八宝鼎散发微微凉气,不时发出咬碎冰块的细微“咔嚓”声。
“这个许灼可信吗?”万籁俱寂中,成芸问。
皇后扶着额角怔怔出神。
片刻后,她终于拿定了主意,深色的口红使她看起来气色好许多,也多了几分无情。
红唇一动,她问成芸:“皇上最近去哪处多些?”
成芸立刻回答:“来咱们处最多,再有就是在勤政殿批折子。”
皇后顶着金色点翠昂首凤凰的发钗,脖颈修长,头稳稳待着一动不动:“找人去国公府,请我哥哥来一趟。”
成芸心中一惊,觑着她肃杀面孔,“是。”
她踏着轻轻脚步去门边,吩咐人去请。
约过了一刻钟,皇后下巴微抬,望了望外头疲惫热倦的天,“过会儿去前头等着,皇上下了朝立刻请过来一趟,就说太医院的新人不错,请他瞧瞧身体。”
“是。”成芸应了,亲自去了。
今日天气实在热,到了午间,万物都像被点了穴是的静止不动,一丝风也没有。
北方无春,往往脱了棉衣就是薄衫,似乎一下子就跨到了夏天。
将军一行人天不亮就动身,发往西北方向。
汗流浃揹走了一上午,午间找荫凉地儿换了一回单薄衣裳,才又继续前行。
走了约一整天,待到昏暗时刻,寻了一处客栈住下,预备第二日再启程。
约莫到了子时,万籁俱寂时刻,随行的侍卫敲响了将军卧房的门。
声音仿佛带着刚刚逝去的春寒,一张嘴就是寒冰温度:“将军!京中来的信,大管家嘱咐务必亲自交到您手中,请您立刻开启看!”
他手中捧着信件,双臂伸直,递到了将军跟前。
那封皮有些汗渍痕迹,想必快马加鞭一刻不停送来的。
将军缓了一会儿,头脑清明了些,才接过信件匆匆撕开:
将军,京中有变,速回!
他同管家一起生活数十年,绝不会认错,是他的亲笔。
这简短八个字,概括尽一场即将抵达的狂风雨。∫思∫兔∫网∫
将军立刻起身,起的猛了,顿时头重脚轻的扶住了门框。
沈欢自隔壁竟然还没有睡,听见声响穿戴整齐的赶过来,扶住了他。
“爹,”他皱着眉,嗓音沙哑吩咐道:“水。”
侍卫赶紧倒水来,沈欢接过,喂他喝了,忍不住发火:“都多大岁数了,还猛起猛坐的,说了您多少次了,还当自己年轻力壮吗?”
嘴里说着,动作间小心翼翼扶着人坐在床上,手又爬到他额角处,替他轻轻按揉。
将军缓过那阵头晕目眩,将信纸紧紧攥在手中。
沈欢见了,夺了几次才夺过来,“什么要紧的大事……”
看完后,尾部没了声调。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皱起的眉间如出一辙,眼中都看出了事态紧急。
将军一伸手,抓住了头上轻柔动作的手指,“儿,爹得回去。”
沈欢盯着他。
眼中眼神纠结万分,似乎在问:京中权势交错,你年事已高,实权也被剥了,这要紧时刻,回去做什么?
将军用力攥了攥他手指,像攥着自己的珍贵宝贝。
“京中一旦动荡,最有可能的就是荔王父子坐不住了,趁着太子不在,你又远走他方,想翻一翻天地。”
“管家此刻送来这信,京中必然已经到了十分紧急关头,”他仿佛也十分不舍,但是仍旧坚定说道:“皇上……你父皇,同我是好兄弟,我得回去,回去陪在他身边。”
将军将他推给侍卫长,“你护送少爷继续西行,立刻动身,快马加鞭,一刻都不要停!”
“我同您一起回京!”沈欢焦急道。
将军忽略他话,摸了摸他额头,发现仍旧有些余热。
遂匆匆交代道:“路上多喝水,多吃流食。”
他转身穿戴衣裳,嘴里不停道:“去了那里,不可冒进,不可骄傲自大。爹回京一趟,处理完事情就立刻去找你,在此期间,不可与他人发生任何冲突,御林军都是外放的官家哥儿,脾气大,手上也都染过人命,切记,千万不可妄动。”
沈欢皱着眉看着他,侍卫拽了他一下,他却仅仅搂着将军的半只袖子不撒手。
“将军,”侍卫问道:“全部人一分为二,一路护送少爷,一路随您回京吗?”
将军一摆手,“全部跟着少爷。”
“不可!”沈欢道:“剩你自己,碰到事情怎么着?”
“碰到贪官还是土匪?”将军潇洒大问一声,将腰带紧进束上,嘞出厚实的腰背,隐约可见当初意气风发,“爹腰间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
他将袖子一抽,那头紧紧攥在沈欢手里,无论如何拉不出来。
“沈欢!”将军呵斥道:“一旦有变故,不管是荔王还是皇后,亦或是太子,头一个要的,就是你的人头!快走!”
沈欢怔怔看着他。
他甚少斥责他,从小捧到他,万事顺从,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摘月亮。
这疾言厉色,沈欢只记得两回,第一回 是他拜师宋春景,这是第二回。
将军又伸出微微颤唞的手,摸了摸他瘦弱单薄的手腕,忍不住鼻子一酸,“爹回去之后,先修书一封送去西北交给御林军侍卫兵长官林兼,给你打点好,你别怕,啊?”
他真的老了,满头发丝不再顺滑光亮,斑驳一片,不知从那一夜,发白陡然增多,超过了黑颜色。
将军看着他倔强的脸,眼中闪烁几回,迷蒙不清的说:“欢,别让爹着急了,行不?”
沈欢双眼一热,差点哭出来。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