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口时,更是由于空不出右手按指纹,只能艰难地用另一只手输入密码开了门。
输入密码期间,我偷偷睁开条缝记下数字,进屋后又迅速闭上眼装“死”。
盛珉鸥将我丢在了客厅那块巨大的长毛地毯上,随后揉着后颈似乎要走。
我迷迷瞪瞪一把扯住他的裤脚,嘴里不住嚷嚷着口渴,想喝水。
盛珉鸥静止片刻,稍稍用了点力,将自己的脚从我手中“拔”出,接着便是一阵脚步远离。
哎,果然,他可能对我并不全然无感,可说到“在意”,还是有点……没到那份儿上吧。
我趴在那里,有些泄气地垮下肩,将脸埋在臂弯中,心里止不住地叹气。
在我思考要不要继续借酒装疯揩揩油,或者继续试探他时,本已经远离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嗒”地一声,盛珉鸥将什么东西放到我身旁的地板上,随后再次离去。
等卧室传来关门声,我悄悄睁眼一看,发现离我不远摆着一杯水,一杯普普通通的白开水。
我扶着胀痛的脑袋坐起身,对着那杯白水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那还是多少有点在意的吧?
这水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看起来平平无奇,喝在嘴里,竟是甜丝丝的。
喝完盛珉鸥给我倒的水,我枕着胳膊卧在白地毯上,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翻过去。倒不是睡不着,就是舍不得睡。 害怕睡着了再醒来,发现今日种种不过都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
翻了个身,客厅垂吊的巨大黑色沙包下,整齐摆放着两卷红色绑手带。
按照盛珉鸥的性格,上次被我擦过手的那条他该是会立马丢掉才对,然而……我伸手够过那两卷绑手带,展开细细观察。手带一派寻常,没有任何破绽,看起来就像刚拆封不久,但我就是有种奇怪的预感——盛珉鸥那骚东西指不定还留着那条脏兮兮的、沾满粘液与汗水的红色手带。毕竟他都偷偷到监所外看我,还给我倒水了,又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我被酒精侵蚀的大脑此刻满是粉色的泡泡,只觉得自己苦守了27年寒窑,终于终于,要熬出头了。
将绑手带覆在眼上,隔着一层朦胧的红色,我慢慢闭上眼,陷入了沉睡。
翌日一早,我仍在熟睡,被人一把扯去脸上乱七八糟的布带,叫阳光折射我的脸面。
我痛苦地呻[yín]着,用胳膊遮住灿烂的阳光,迷迷糊糊看到盛珉鸥穿戴整齐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俯视着我,一副毫不留情要在出门上班前将我赶出家门的样子。
我连忙趴进地毯里,装作还没有清醒的模样。
盛珉鸥等了会儿,大概实在震惊我竟如此厚颜无耻,忍不住用脚尖踢了踢我的腰侧。
“喂,起来。”他说,“滚回自己家睡。”
我的腰比较敏[gǎn],盛珉鸥力道虽然不大,但我仍然花了惊人的意志力才强迫自己没有扭身躲开。
踢了两下,可能是看我实在不起来,他无计可施,只得放弃。
“醒了自己走。”留下一句话,他往门口走去。
听到电子锁上锁的声音,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揉了揉自己的腰眼。
别的地方倒算了,腰是我***,以前沈小石不知道有一次从后面碰了我的腰,我一个肘击差点把他肋骨砸断。天知道我刚刚是怎么忍过来的。
环顾明亮简洁的室内,我巡视着屋子里的每一处细节,仿佛一只确认领地的狼,每一样事物都在掌控才可完全放心。
指尖抚摸着墙面,一路来到卧室,在那张唯一的床垫上躺下,翻滚。
盛珉鸥之前怎么也不让我进的私人领地,如今却随我怎么进出,随我怎么使用,实在是没有比这更爽的事——至少今天以内是如此。
躺完了,将他的床铺弄得凌乱不堪,我就像个吃干抹净的渣男,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就走,将接下去的目标瞄准了卧室对面,那间独立上锁的房间。
这间房我之前就很在意,到底里面藏着什么秘密?说它是间普普通通的书房,偏偏还带着锁,盛珉鸥律所的办公室都没见装电子锁,总不见得这是他的特殊癖好陈列室吧?
盛珉鸥的家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一眼便能忘透。除了这个地方。只有这个地方,他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人窥探。
说不准我想找的答案,也在这里面。
心痒难耐,好奇不已,我松弛着手部筋骨,蹲下开始研究那把锁。
锁和门口那把是一样的款式,在左右上下全都看过,看不出任何指纹残留后,我决心赌一把,输入昨天记下的密码。
按下最后一个数字,再忐忑地点上井号键,本也没报太大期望,结果一声电子音后,门锁一道道开启,轻轻一推门把……门开了。
室内很暗,拉着厚厚的窗帘。
我屏住呼吸,借着一点微弱的自然光,看到室内墙壁上似乎贴满了东西,由于我开了门,带动了气流,接连传来纸张被吹起又落下的声音。
走进室内,我在黑暗中摸索一阵,终于摸到一个开关。按下去的瞬间,屋子一下明亮起来,惨白的灯光将整个房间毫无保留展现在我面前。
鲜红的硕大字型,由油漆书写而成,布满了墙面。书写的人并不在乎美观,也不在乎是否会弄脏自己的地板,每一笔,它们都犹如凶案现场的血迹般争先恐后从墙上滴落。
【不要靠近他】
【离他远一点】
那些狰狞的血字压在凌乱的信纸信封上,像是某种古怪又邪恶的仪式。
我怔然立在原地,为自己看到的东西震惊无比。
盛珉鸥的房间,整齐有序,极简极净,从来没有多余的东西。他好像也不需要多余的东西。
可这个房间,杂乱黑暗,压抑混乱,完全不同于他展示在人前的个人风格,仿佛存在于另一个次元。
第48章 我放弃了
凑近了摸上那些字,凹凸不平的质感有些扎手,这才让我确信看到的种种不是个荒诞的梦境。
墙上的信纸有的已经脆黄,看起来年代久远,自己熟悉无比,统一落款写着我的名字。
十年间我写给盛珉鸥的信,他说没看过,全扔了,结果全在这儿呢。
“这就是……没看过,全扔了?”我站在正中环伺整间房,茫然逐渐被狂喜冲散,嘴中喃喃,“……我以后再也不要信你的鬼话。”
仿佛是面对一副颇具冲击力的艺术作品,我欣赏着它们,品评着它们,一开始只是站着,后来索性蹲下,最后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舍不得移开眼。直到自己手机铃响,柳悦问我是不是今天不上班,我这才惊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之久。
确保屋内的一切如我进屋前那样没有丝毫变化,我小心带上门,心虚地擦去门上并看不见的指纹,完了抹平盛珉鸥床上的褶皱,洗了杯子,这才出门去上班。
等我吹着口哨推门进到当铺,一眼看到沈小石坐在老位置,手里捧着个手机正打游戏,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怎么来了?”我绕着他打量,“不是说请一个月吗?”
沈小石抬头看了我一眼,很快又将视线移回手机萤幕。
“在家也没事做,就来了。”
我看了眼正戴着耳机追剧的柳悦,挤到沈小石边上,轻声问他:“和检察官谈的怎么样?”
沈小石游戏中的小人蹲在房间一角,一下子不动了。他放下手机,叹了口气道:“检察官给出条件,认罪的话刑期减到五年。”●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原本要二十年,如今只五年,可谓质的飞跃。
“但我妈没同意。”沈小石低声道,“她不认罪。我弟出庭作证,给了她很大刺激。”
不认罪,也就是这场官司要继续打下去,继续与控方拉扯,庭上交锋。检察官恐怕也没想到,让唐卓作为证人出庭,反倒使这个官司难以完成控辩交易。
典当这行生意,也并非日日都有进项,更不是每件当品都能找到最终归宿,东西太过奇葩无人感兴趣收,最后成了烂尾货也是常有的事。
这日生意清闲,我便寻了个时间进仓库盘点一二,结果搜刮出许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落了灰的限量游戏卡带,整只的西班牙火腿,过季的名牌风衣……
“这什么?”擦去盒子上的灰尘,我看对方面貌颇为陌生,求助沈小石。
盒子四四方方,犹如电影里最常见的密码箱,打开了是手提电脑的样子,上方萤幕下方按键,还有许多插孔。角落塞着一个灰不拉好像袖套一样的东西,还有一卷缠绕在一起的细线,顶端连线着圆形电极片。看起来就像医院里做心电图的机器,只不过要小上一号。
沈小石吹着游戏卡带上的灰,吹得自己呛咳不止,扫一眼我这边道:“好像是之前有个侦探迷送来的……测谎仪。”
“测谎仪?”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东西,“侦探迷还收集这东西啊……”
“主要不是当这个的,要是他光当测谎仪我也不会收。他当了套全球限量签名版的悬疑小说,那套小说网上炒很高,他说要不是凑奶粉钱他是绝对不会卖的,把书给我的时候一米八的大男人还哭了呢。”沈小石耸耸肩,“我看他可怜巴巴,就把测谎仪一起收了,结果一直积灰没人要。”
一般人也用不上这东西啊。我看着眼前黑箱子心道。
整理完仓库,把该扔的扔了,我与沈小石一个下午泡在里面,累得浑身酸痛,脏得灰头土脸。
“那火腿都放多久了,没坏吧?”
“应该没?这东西我记得能放很久,不过再卖不出去就有点危险了,一个腿好几万呢……”
与沈小石说着话,我一脚跨出仓库,跟迎面进来的魏狮撞了个四目相对。
我甚至来不及给他使眼色,他见了我便眉毛一挑,大着嗓门道:“昨天怎么样啊?发你资讯你也不回,手机掉茅坑里了啊?”
昨天到今天,短短十几个小时,他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连上班都差点忘了,哪里有空回他的资讯。
“啊……”
没等我回他,他盯着我身后忽地脸色一变,看到沈小石了。
“小,小石也在啊。”高昂的语气瞬间变得干巴巴,甚至小心翼翼。
沈小石从我身边挤过,看也不看他,往沙发上一坐,拿出手机玩游戏。
魏狮目光追随他,见他并不搭理自己,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
“我想起还有事……先走了,陆枫你记得看手机。”他讪笑着,停留不过两分钟,门把还握在手里,又给原样退了出去。
我看了眼沙发上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沈小石,又看了看已经不见身影的大门方向,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为这两人的将来发愁。
这事闹的,也不知道四个人还有没有坐下来好好吃火锅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