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揽入怀中,旋身而出——
萧胜的散魂鞭已经握在了手里,将要触及容庭芳怀中之人时,硬是收了回来,他神色晦暗不明,上前一步厉声道:“厉姜,我最后再劝你一句,回首是岸尚不迟,你若一味再与蓬莱作对,伤及无辜,不要怪我不客气!”
厉姜被家仆搀扶着裹在黑色的衣袍之中,因为受到了散魂鞭的波及而咳喘着,闻言眉头未松,嘴边却漾起一丝笑意。“哼,萧胜,我是好心成全你们魁首。免得叫他一人孤苦难安,送他与我们尊主一道,岂非是成人之美,遂人好意?”
萧胜顿时大怒:“胡说八道!”
散魂鞭一抽,立时又袭卷而去。厉姜岂会再给萧胜得手的机会,萧胜拖延这么久的时间,岂非就是等人赶来么。他立即化身而去,走之前看了眼容庭芳。大声道:“这位小兄弟出手相助之情,在下没齿难忘。他日必当相助。”声音之响,姿态之做作,就怕萧胜看不见听不着。
厉姜是这样的人了,死之前也会拉一个垫背。
他这么故意大声嚷嚷的,就扬起一尘金蝶,金蝶扑扇着翅膀,化成千万颗明珠,顿如铜镜刺眼,光芒万丈,一时难辨东西,叫萧胜不得不停下步伐,遮住了眼睛。等能睁目,哪里还能瞧见人。
厉家的金蝶招魂术,不但能招魂,还是绝佳的保命神技。他很喜欢这一招——容庭芳也是。
因为漂亮。
唯一遗憾的是,这些明珠不过是化影,不是真的明珠。倘若是真的明珠,那容庭芳一定也不叫厉姜干什么事,只消在他魔界天天化出漫天金蝶就可以。就算当了千年万年的人,有些刻在骨中的本性是不变的,就比如爱财和喜欢发光。
叫厉姜跑了,萧胜很遗憾。容庭芳也很遗憾,厉姜走之前,或许可以给他留些盘缠下来的。
“喂。”眼见追不到人,萧胜将散魂鞭别入腰中,“你不要乱碰别人东西。”他指的是留在容庭芳手中的那个人。萧胜伸出手,“给我吧。”
容庭芳看了眼手中的‘余真人’,容貌虽似,到手却才知道,并不是真人。如果是真人,萧胜一定第一时间将人夺了去,哪里会和厉姜废话。容庭芳没有反驳萧胜的话,依言将那人递了过去,只是在松手之时,暗中一用力。那人偶未到萧胜手上,便碎成了粉屑。
“……”
“抱歉。”容庭芳真心实意道,“我赔你一个?”
拿什么赔,你赔得起吗?不过先前打斗如此激烈,这个人偶受他散魂鞭三番四次轮削,不可能毫发无伤。反正这不过是为了迷惑那些魔头用的假物。尚未派上用场,反叫厉姜夺了去。碎了也好,不落入任何人手中,反倒来了个太平。萧胜看着地上那堆灰烬,惋惜一声:“算了,只是没有引出九天玄尊,有些可惜。”
容庭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谁?”
“以前的魔尊啊。”萧胜答得很快,然后看了容庭芳一眼,“听说死了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胖鸡:卧槽那我是个啥!
第15章 沧水望春
灵偶本来是苏玄机做出来给弟子玩的,那时是小小的一个,因模样酷似真人,稍加改进,还能端个茶送个水。金光顶有余秋远担待着日常事务,苏玄机的心思便花在了这些东西上。那一日余秋远正在打坐,忽觉异样,低头一看,小人偶穿着短短的衣服过来扯他衣角。
“师兄,你看我怎么样?”
余秋远一愣。他将人偶拎着放在手心:“玄机?”
苏玄机的声音说:“是我。”
可是这一声,却是从外头传来的了。他面带笑意,荷冠整整齐齐束着,走进大殿,先是长长一揖:“见过师兄。”然后才直起身,走到余秋远身边,将那人偶取过,说道,“弟子说这人偶不会说话,我便将我的灵力注进去试了试,想不到成功了。”
鬼族有缚灵术,缚的是生灵,那是与天道相悖而行,害人性命,要遭天谴。苏玄机的做法倒是巧妙,只是寻常材料受不住灵力。大约瞧出余秋远心中困惑,苏玄机得意道:“我拿赤金石做了心,它是天生储灵体,不会轻易裂开。”
这小人长着一幅苏玄机的模样,活灵活现。余秋远看了半天,慢慢眨了下眼。
“你既然这么能干——”他有了个主意,“那我要派个任务给你。”
他让苏玄机做个大的。
用来骗容庭芳。
——看这样子是做成功了。
萧胜有些遗憾。这个人偶是苏玄机故意让人盗走的。但本来,苏玄机将这人偶放在护山大阵中布下迷魂术之用,是想要用它来引容庭芳。天下间,能引容庭芳入阵的也就他师兄一人,容庭芳如果没死,必然会闻讯而至。人偶确如苏玄机所料被人盗走,可惜了不是他想的那个人。至今为止,整个大洲风平浪静,没有容庭芳半点讯息。
“哎,我同你说这个有什么要紧。”萧胜自嘲了一句,大约是想到了伤心事,怔怔地站在了那里,过得一会便长叹一声‘罢了’,人偶毁了这件事还需尽快和苏玄机秉报。这一念就在一瞬间,萧胜没有耽搁太久,瞥了眼容庭芳身后,说了句,“你这只灵禽倒不错。日后莫再插手他人闲事。”就双手往身后一负,拔地三尺,如来时一般呼啸而去——
只留下一个说不出话的容庭芳。
——还有一只因为心虚也说不出话的胖鸡。
萧胜其实不必如此遗憾,苏玄机的计划也没有落空。
确实管用。
但是——
“为什么引我要用余秋远——”某个人脸色有点扭曲,“他们有病吧?”
……
‘有病的人’负着翅膀,其实很想告诉他,你刚才抢人的时候脸上不是这么写的。
见到余秋远的脸但是假的,灵偶散成了灰拾不起来,萧胜和厉姜竟然打完就跑没一个懂得扶一下弱。几桩事一并,容庭芳心情很不好,连余秋远都能瞧出他的心情阴郁地仿佛要打两个雷。胖鸡默默后退了两步,它不想成为容庭芳迁怒的物件,起码现在不想。
但是一片鞭痕后的狼藉里,除了被灰扑了一脸的容庭芳之外,还有一个人。
一个负着长剑,扎着发髻,看上去很穷的人。
他刚刚落地,鬓发凌乱,叉着腰指责厉姜和萧胜飞起来不讲章法,不懂规矩。
“一看就是魔界教出来的。真是龙王不下雨,虾兵称大王。”
心情很差还无端被指责的容庭芳:“……”
已经很久没见别人跪着叫他大王,容庭芳有点怀念那种拿靴子抬别人下巴的感觉。
晏不晓刚刚从剑上下来,想以步代剑走上一段,好让自己的爱剑歇一歇,就被飞驰而过的厉姜飞了一脸灰,又被拔地就起的萧胜扇了个晕头转向。他拿袖子将这灰胡乱掸了一通,嘴里骂骂咧咧。尘烟散尽,忽然惊觉有人在看他。
晏不晓凝目望去,不甚清晰的视线中,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男人冲着他笑。
“……”
不知道为什么,背上的寒毛就莫名竖了起来。
“我观你相貌堂堂,眉骨端正,剑法高深——”对方打量着他的那种眼神,仿佛他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连骨头都被剔的那种。就听那人肯定道,“一定会飞吧。”
晏不晓:“……”
所以直到现在,晏不晓都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带着容庭芳,容庭芳带着一只灵禽,两人一鸡坐在他的宝贝长剑上,风呼呼从耳边过。正要往沧水集市去。
晏不晓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容庭芳,容庭芳目不斜视。
“这位兄弟。”
容庭芳施舍给他一眼。
作为剑夫的晏不晓问:“你要去哪里?”
容庭芳反问:“你要去哪里。”
晏不晓要去望春楼,那里的主人邀请他去参加一场宝器的拍卖会,请他去当鉴证人。说好听点叫鉴证人,其实是保镖。卖东西这行当容易得罪人,也容易被打劫。
容庭芳满脸写着‘没有听说过’这几个字,他思索了一下:“女人多吗?”春在他心里就是些漂亮婀娜的姑娘,望春就是望姑娘,姑娘有什么好望的。容庭芳想当然地把这地和大洲人间那种你懂得楼画上了等号。
被他抗在肩上的胖鸡低声科普:“那是大洲最大的拍卖行。”◥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每年开放一次。
能参加的人多是有头有脸,来自五湖四海各界各派。胖鸡会知道这个,是因为当它还是余秋远的时候,也曾经来过一次,那时是另有所图。不过没有出面,而是呆在了帷账之内,隔了层纱缦,也无人知晓。
一问三不知容易被人当成土包子。容庭芳不怕丢脸,它还要面子。
“那这老板没有水平,娘娘唧唧的,一看就卖不出东西。”容庭芳鄙视了一下这个尚未见面的老板的文化程度。换他一定起个气派的。就好比是‘金榜银楼’之类,大气又富贵。
“那你去建啊,建个金银宝器楼。”胖鸡没好气道,当什么魔头打什么架,成天想着颠覆天道和他作对。
容庭芳理所当然:“我又不需要拍卖。”想要可以抢。
“……”
真是霸王脑袋土匪心肠。
在有外人的时候,方才的争执就成了过眼云烟。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家丑不可外扬,要关起门来吵。
晏不晓来来回回看他们:“方才它有说话吗?”
小胖鸡蹲在容庭芳胸`前,歪着脑袋啾了一声,小眼睛圆溜溜的,无辜又可爱。
“……”
大概是错觉吧,晏不晓想,灵禽怎么会说话。
“到了城里你就可以走了。我打听过,附近最清静的地方在丹门。借匹快马,往丹门处行走,不过三五日就可到达边界。你好好将养几日,到时候天大地大,我们一拍两散。”胖鸡留心着周边环境,悄声叮嘱着,却在容庭芳往前走时顿了顿。“你有没有听?”
明显没有。
容庭芳自剑上下来,便负着手,忽略了路人惊奇的目光,只一路跟着晏不晓往前。前面八角楼高耸,有十三层高,搁了块巨大的牌匾,匾上金光四射,是真金白银。
这里就是沧水望春楼,大洲最大的拍卖行。
望春楼的铃一旦拉响,这屋里的人便不分·身份辈份,都是客人。
妖也好,魔也罢,一视同仁。
容庭芳一到此地,便发觉有股焦味。他嗅了嗅,仿佛是雷击劈中木头散发的味道。晏不晓已经走上前去,和这里先来的人交谈。容庭芳站在后面,碰了碰身边人的胳膊。
“这里刚才有没有雷击?”
那人一回头,先是被那张很有欺骗性的脸震了震,然后才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容庭芳继续道:“紫红闪电,劈了五道?”
那人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