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着无数仰慕又热切的目光,倒也镇定,只微微颔首,道了声早,便算是和大家打过招呼。
一时群情激动。
无数人眼含热泪。
清虚君已经离他们太遥远了,他们更熟悉、更敬仰的,是百余年前救众生于水火之中、甚至不惜与天道同归于尽的风止君。
那是他们的救世神啊。
谢清霁看着他们,忽然就想起来很久远以前,他捧着小镜子,看尘世间众生拜神的场面。
清虚君和其他神君已经不在了。
可他还在秉持着最初的念头,一步步朝清虚君他们靠近。
他微敛了满身冷清,略作停留,便去了众峰主们惯常开集会的地方。
天道的具体情况暂时还不能广而告之,引起大家的恐慌,但宗门里几位峰主和管事大长老,还是要让他们知道一二,早做准备的。
谢清霁语句简洁,交代了几句天道的近况,让大家都多注意一下魇魔和其他一些行为古怪的妖兽。
又问了问飘渺宗的近状。
将各种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之后,好像也没别的话可说了。
谢清霁犹豫了一下,正准备离开,明溱却喊了他一声,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君上……您以后,还会离开吗?”
他问得很委婉。
风止君没有说他是如何起死回生的,他也不敢直接问,可心里又怕得慌。
生怕风止君某一天又会和突然归来时一样,又突然消失。
谢清霁知他们顾虑,微微沉默。
他重生的缘由过于复杂,牵扯了上古秘术,也牵扯了司暮,他并不愿公之于众。
毕竟是改天换命,逆天而行。
他迟疑了一会,还是只道了声“不会”。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风止君不会说谎,他说不会离开,就一定不会。
三峰峰主性子活跃,向来是个擅长调节气氛的。
他笑了声,舒朗道:“君上回来就好,我们都盼着君上回来呢……我觉得这是件大喜事,合该设个宴,给君上接风洗尘。”
这是他们大半夜睡不着商量出来的。
普通人家里都有替远归而来的人接风洗尘的习惯,意在替归来之人散去途中沾染的晦气和风尘。
仙修之人虽不太看重这个,但风止君阔别多年重新归来……他们满腔欢喜无可表达,只能学一学普通人了。
这也太兴师动众了些。
谢清霁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拒绝,结果唇刚动了动,便听到司暮先他一步应好:“此事甚好,不如就定在……”
司暮转头和旁边某位峰主商量了起来,谢清霁便将那句不必咽了下肚。
司暮说好,那就……好吧。
以前谢清霁不喜欢凑热闹,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他总觉得,就算他身处闹市,那些喧嚣繁华好像都与他无关。
他根本无法融入。
可现在……
谢清霁看着司暮含笑的侧脸,突然觉得司暮就好像一根线,一头系着他,一头连着尘世繁华。
他顺着这根线,就能碰到热闹喧嚣的外界。
……
风止君都同意了设宴,大家干起活来就更无所顾忌了,各峰铆足了劲,什么都要准备最好的。
而风止君归来的讯息,也很快传了出去。
许多宗门世家大惊之余,立刻派人来拜访,一是为了庆祝,二是为了打探讯息。
对宗门里的人,谢清霁能软和几分,对外边的人,谢清霁就不太想周旋了。
于是尽数交给司暮来应对。
司暮趁机将天道的一些状况也传了出去,让其余宗门也提高警惕——联合起来同仇敌忾,总比飘渺宗孤军奋战要好。
更何况百余年前天道作乱的景象,诸位掌门宗主们约莫都印象尚深。
天道要卷土重来的,受害的将是整个尘世间,所有人。
各种事情就这般有条不紊地安排进行下去。
洗尘宴开始的那天,飘渺宗里张灯结彩,热闹如过年——不,就算是过年也没那么热闹过。
说来好笑,这大概是谢清霁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等热闹的大场面。
他悄悄去问司暮,在司某人极其不要脸的耍赖下,付出了抱抱亲亲等若干报酬后,才学回来几句场面话,不至于从开场就沉默到结束。
只是他仍有些紧张——任谁都不会想到,一剑风止惊天地的风止君,会在这种场合下,感到紧张。
谢清霁面色镇定地说了几句司暮教的开场话,话音刚落,四处便是一片欢喜热闹的鼓掌庆贺声。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谢清霁被这欢闹所感染,背脊仍旧挺得笔直,坐姿端正,可精神上松懈了许多,眼底浮起笑意,下意识就偏头去看司暮,寻求认可。
——他方才说话,应当还算妥当罢?
他坐在上位,身侧不远便坐着司暮。
这是按身份和地位给排的位,无人有争议。
在场所有人里,唯司暮离他最近。
两人一伸手,便可相碰。
但很奇怪的是,他一晚上都没能和司暮完整说句话。
每次他转过头,或是司暮探身过来,两人正要悄悄说句话,就会被别的事打断。
比如现在。
谢清霁刚转头,和司暮对上视线,司暮另一侧的二峰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了过来:“司暮君,来喝一杯?”
司暮不想喝酒,便只得暂且回头找理由打发他。
刚开始司暮还以为是凑巧,结果被打断两三回之后,他回过味来——怪不得之前排座位时,这群人就满脸紧张呢!
敢情还在惦记着他们的不合传言,生怕他们两一个不高兴,当场打起来?
司暮哭笑不得,见谢清霁有些迷茫,抓着机会朝他传了两个字——“传言”。
谢清霁:“……”
谢清霁恍然,想到以前曾从迟舟那听来的各种版本的传言,甚至还有说他和司暮互夺所爱的……
陷入沉默。
“水火不容”的师叔侄两面面相觑,彼此眼底都有心照不宣的无奈。
这扭曲的传言,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司猪猪:蹭完就跑,好苦。没有名分,好苦。
第62章
宴席之上,少不了酒。
弟子们不知风止君不善饮酒, 在他小案几上摆了最好的美酒。精致的酒杯里盛着清澈的酒液, 浓烈酒香扑鼻而来, 很是诱人。
当然谢清霁一口没碰过。
司暮也不善饮酒, 奈何他每年大醉两回的行为深入人心,那些峰主长老们又怕他闲着惹风止君不痛快。
于是接二连三地来敬酒。
司暮推了无数回, 不得已也喝了几杯。
不过这回他使了点计, 仰头喝完酒, 等敬酒的人一走, 他便立刻运转灵力,将酒液从指尖都逼了出来。
故而就算喝了七八杯,也还是神智清明, 并没有喝醉。
谢清霁将司暮这举动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他已经意识到了, 酒是他的弱点。
谢清霁不想有如此明显的弱点。
他端起酒杯,琢磨着要不要学学司暮, 悄悄喝一杯酒, 再用灵力逼出来, 看会不会醉。→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结果刚一动, 原本正和四峰主闲扯的司暮就跟后脑勺长了眼似的,匆匆回头看了他一眼, 眼里写满了不赞同。
谢清霁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心虚,他停了动作, 看着司暮又转过了头,也不和四峰主扯掰了,干脆利落地碰了杯,一口饮下,将人三两句打发走。
再转头看来时,司暮就虚虚拢拳,抵在唇上轻咳一声:“小师叔,别喝酒。”
谢清霁上次喝醉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要是这回又喝醉了,给大家当场表演个啃萝卜……
他倒是无所谓,就怕事后某只小狐狸要羞愤不已没脸见人。
谢清霁试探着道:“我也用灵力引出来……”
他看着司暮都喝了许多杯了,按往常,早该醉疯了,可现在却还是很清醒,可见用灵力将酒液逼出来是个好法子。
司暮还想说什么,明溱忽然快步走到谢清霁面前,一声“风止君”,再次打断两人对话。
明溱手里还端着斟满的一杯酒。
司暮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跳。
谢清霁转过头来,神色自若地将手中酒杯放下,正襟危坐:“何事?”
四周喧闹声渐渐安静了下来,无数视线又聚集到此处。
明溱道:“君上远归,想敬君上一杯。”
他始终不肯用那些冰冷绝望的说辞,只当风止君是历练了百余年方远归而来,又道:“我们都很记挂您,总盼着您能早日归来,也曾无数次想过您归来时的场景,当轰轰烈烈举世皆知。”
明溱声音里带起了难掩的哽咽,他微微顿了下,轻吸一口气:“可现在想想,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回来,也很好。”
他朝谢清霁深深一礼,举杯一敬,尔后便仰头一饮而尽。
短暂的沉默之后,堂下所有人也不约而同地举起了酒杯,朝谢清霁遥遥一敬。
虽说以谢清霁的身份地位,就算他不喝酒,也不会有人劝他,但这种情境下,若是不喝,也未免……太无情了些。
谢清霁眼角瞥见司暮似是无奈的,也举着酒杯朝他一敬,抿了抿唇,重新举起酒杯。
万一喝醉了……司暮应当不会抛下他不管的吧。
谢清霁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朝大家微微颔首,浅浅抿了一口酒。
气氛瞬间被推动到缟潮。
上至几百岁的峰主长老,下至双十不足的小弟子,全没了仙修的气质,像个普通人般吃吃喝喝,热热闹闹。
钟子彦也在其中。
作为这数年来主峰最出色的新秀弟子,他也有幸能近距离接近仰慕多年的风止君。他美得都找不着边了,控制不住多喝了几杯。
等明溱发现的时候,他也醉得不成样了,抱着一根案几脚兀自傻笑。
明溱探身去晃了晃他手边的酒壶,发现这傻孩子居然都给喝光了,怪不得醉成这傻样。
他还是特意让人给年轻小弟子们准备不易醉的果酒呢!
明溱没好气地屈指,往钟子彦脑袋上敲了个爆栗。
钟子彦吃痛,回过神来,鼓了鼓脸颊,有些不高兴:“不要弹我的脑袋。会傻掉的。”
他大概是喝懵了,没认出明溱来,话语间也没了平时的恭敬。
明溱看着他的包子脸,手痒痒的,忍不住戳了一下。
钟子彦的包子脸就被戳漏了气,他气恼地甩了甩脑袋,大少爷脾气尽数展露无疑:“你别戳我!你再惹我,我就……”
明溱道:“就什么?”
钟子彦“就”了半天,卡壳了。
若是在两三年前,他还未拜入飘渺宗,还当着钟家大少爷,那威胁人的话是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