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生气?
他颓然松了手,低着头,撑着宽大的桌子不说话。
他一直对自己说,他把爱德曼当成学生当成弟弟当成孩子,可是到最后,所有的心里建设,就这么轻易的哄然倒塌。
「安德烈,你还好吗?」Giotto整理好衣襟,表情依旧平静温和。
「不好。」
「我也不好。」Giotto说道,「我之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你对爱德曼,居然也是这样的意思。」
「你的直觉一向很好。」他冷笑。
「是的,所以我更不敢相信。」彭格列初代指指脑袋,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平静,转而变的有些无奈,「我的直觉一直告诉我,你对爱德曼,早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是……我亲爱的安德烈,你居然是个恋)童癖?」
「……」
对于这些事情,所有人都瞒着爱德曼,哪怕最肆意妄为的戴蒙,也只是似是而非的说一些似真似假的话——那样龌龊的心思,怎么敢说出口?
所以他们自以为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的平衡,然而那种平衡,实则脆弱的不堪一击。
从孩子心性的蓝宝开始,他们一个接一个,谋划着,合用各的方式,陆续的,向少年告白。
除了他。
他只是默默的呆在加百里涅,看着少年的惊慌失措茫然不解,然后,看着少年上了战场。
那个时候,正是西西里里世界新旧权利交替的高〕潮,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新的旧的家族毁灭,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爱德曼,会在死去的人当中。
彭格列凭着特殊的能力,带着同盟家族一往无前。
爱德曼……也拥有那个能力。
所以……怎么可能……刚刚接到这个讯息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然后继续冷静的处理事物,一直到把所有档案处理完,才捂着胸口猛然呕出一口鲜血。
怎么……可能……
一直到戴蒙背叛Giotto,Giotto退隐,彭格列初代众人退出历史二代正式上位,他才茫然醒过神,才发现自己懵懵懂懂的居然过了那么多年没有爱德曼的日子。
如果……如果当初……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因为胆怯……没有因为肯定爱德曼不会接受而放弃告白……
那么现在,会不会少一桩遗憾的事情?
#
「能让安德烈·加百里涅所遗憾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件……」四百年后,金发少年收起加百里涅初代首领本纪,嘀咕着最后的遗憾到底是什么,怎么能这么吊人胃口。
旁边西装革履的小婴儿狠狠的一脚踹过去,怒斥快去看二代本纪。
【我所遗憾的……】
【那场暗恋,到底无疾而终。】
END
☆、D番外
那一战过后,彭格列一世退位,携其守护者离开义大利,前往大海另一端的国家,而继位的二世,无疑能让这个家族更进一层。
这样也好。
所有人都这样想着。
那孩子的死给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无法言说的疲惫在家族里弥漫。
太累了。
为什么号称要保护这个国家的我们,却连自己在意的人都无法保护。
站在岸边遥望着逐渐远去的船只,蓝发青年握着手中的绅士杖,海风扬起船帆,也扬起他的发丝,轻盈的舞动着掩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只有眸中黑桃图腾若隐若现。
有人选择了离开,就有人选择留下。
「我不会原谅你。」昨天晚上,他对着Giotto说道,「你既然选择了离开,就别再回来。爱德曼的仇,我一定会报。」
「别被仇恨迷住了双眼,戴蒙。」金发男人叹息,常年被死气之火渲染成金色的眼眸于此时,再次显出天空般的蔚蓝。然而这双曾经透彻明亮的能够看穿一切的眼眸,此时因悲伤蒙上阴霾,「这是你选择的路,我不会拦你。」
「你以为你逃避的了吗?一世。」
「我从来没有想过逃避,只是不想将这份怒火连累其他人,那不应该,也不值得。」Giotto低声说道,「此刻的悲伤与绝望将会伴随着我一直到死去,我不会忘记他。」
这是最好的奖励,也是最深刻的惩罚。
懦夫。
他如此想道,神色越发阴冷。然后在船即将离开视野的时候,转身离开。
一段历史的结束,彰显著另一端历史的开启。彭格列一世退位离开,为西西里的掀开腥风血雨的一页,彭格列二世的铁血冷酷,在不久的未来将在历史上划下重重地一笔。
历史会见证我对你的爱。
某次受邀前往彭格列,G领着他朝主屋走,经过一棵枝叶繁茂的树,看上去才八九岁的小孩惊叫着直接从上面落到他怀里,呆滞一瞬后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接着飞快的跳了下来躲到G身后,一脸惊吓。
「哦呀——」他低低笑了一声,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小孩的体温,「这位是?」
「爱德曼,Boss的弟弟。」
「nufufufu……」
他想大概没有人会相信,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嗅到了命运的气息。
我和你的相遇,是命运在作祟。
爱德曼惧怕他,却又亲近他,在这孩子的世界里,似乎没有人是坏的。就算D·斯佩多几乎把捉弄他当作日常,爱德曼也只是偶尔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和他对着干,斗斗嘴,却从来不曾真正的厌恶这个人。
衷心的为别人的开心而愉悦,诚恳的为别人的悲伤而失落,从来都用最好的思维揣测别人,天真的简直令人——
可笑。
可正是这种可笑,反而让人毫无知觉越陷越深,等到察觉的时候,已经如同落入大海,海面在头顶悠然闭合,天光洒落成一道光柱,你想着拥抱潮水,亦或者扑向光芒,却不曾想过逃离。
那孩子的梦中,有着匪夷所思的科技,不像是孩子天真的想象,更像是——未来。
忽然想起曾经调查过爱德曼的来历,连阿诺德的情报部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更是一无所获,只知道是在某天的某条巷子里,爱德曼被Giotto捡到,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联络这样的场景,恍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你不属于这里么?
「我果然,最喜欢爱德曼你了啊……」
亲吻着爱德曼时,那双眼睛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瞪的大大的,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影,里面的慌乱又茫然,却没有厌恶。
这就足够了。
他想。
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布下细密的甜腻网路,用他所能给出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将他的少年束缚,无论爱德曼来自哪里,最后都会心甘情愿的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不离开。
至于要多久……一辈子够不够?
所以啊,在我还没有成功的时候,你怎么能够就这么离开?
血色染红了视野,温热的身躯变的冰冷,就像是一场天大的恶作剧,以性命为由,将所有晦暗的明朗的不甘的憎恶的一并终结,而命运隐匿在黑暗中望着绝望的人类窃笑。
就像是精致的幻术如同泡沫破碎,令人沉溺的美丽风景瞬间融化,露出丑恶的现实,一场镜花水月似的幻梦,清醒之后平添悲凉。
我会找到你。
无论多少年,无论你来自多久以后的未来,我一定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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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六道骸
「彭格列,你要死啦。」
每日的例行汇报过后,他注视着宽大办公桌后西装革履的青年,忽然说道。
棕色的眸子微微瞪大,像极了受惊的什么小动物。很快恢复往常温和的样子,青年抿着唇,笑的温柔又无奈,「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啊。」清澈的嗓音十分平静,或许还有着些许愧疚,却不见任何面对死亡的恐惧。
这并非刻意求死,而是早就知道结局如何。
他想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可怕,不然彭格列也不会露出这样惊讶而担忧的神色,带着慌急。
「骸,你不要生气。」青年放软了声音,柔和的眸光近乎恳求。
「kufufu……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彭格列。」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与此同时,那颗刚刚暖和过来的心脏再次附上寒冰灌上重铅,一寸寸的往不知名的黑暗深渊堕去,「你怎么样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在得知你丢下他之后,你的那条忠犬会作何反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是……被抛弃了而已。
「隼人不会有事的,我会留言让他必须活下去。然后……」青年收紧了捏着笔的手,侧过头,梦呓似的不知道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然后他会发现,只是少了一个我,对他的生活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你到底是太自信,还是太过于小看自己?他想问,最后却只是抿紧了唇,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青年压抑的咳嗽声,声声撕心裂肺,宛若啼血。
彭格列十代目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虚弱下去,但因为这虚弱太过缓慢不起眼,连reboen都只以为他是太过劳累而导致如此,严令禁止泽田纲吉再事事插手,恶语下隐藏的关心让六道骸几乎都要笑出来了。
泽田纲吉瞒的过云雀恭弥瞒的过狱寺隼人瞒的过其他守护者瞒的过所有人甚至瞒的过阿尔柯巴雷诺,却瞒不了六道轮回里出来的他,也瞒不过穿梭无数世界的白兰。
「纲吉君,活不过一年了。」白发的妖冶男人曾经来找过他。
「我比你清楚。」
虚弱只是表面,等某天临界点一到,泽田纲吉就会迅速衰败。他会变老变丑失去所有生气,澄澈如水的眸子会变的浑浊,柔软的面板会松弛,发丝会迅速褪色变得花白,温柔的笑容不再绽放。并非衰老,而且在那一瞬间被抽走所有的精气神,如同来到最盛的花被折下凋谢跌入石沙碾压成泥,然后——
死亡!
再也不会有了,褐发少年有些尴尬却又温和的笑容。
再也不会有了,每次受伤时那双满是担忧的温润眼眸。
再也不会有了,看着逐渐熟悉黑手党生活的那些人时,少年悲戚的眸光。
泽田纲吉死亡之后,再也不会有了。
他沉默的走过长廊,大片大片连线的落地窗外,细雨绵绵,昏暗的天幕仿佛随时都会坍塌,西西里一向晴朗的天空此刻沉闷的令人心烦意乱。
「雾守大人。」路过的女仆弯腰行了一礼。
他瞥了眼女仆手里的药,眉头不受控制的皱了皱,「彭格列呢?」
「Boss应该是在二楼吧。」女仆有些担忧的说道,「Boss他已经连续好几天不吃药了……还不让我们告诉诸位大人。」
你看,这样全心全意依赖着你的人们,你真的能狠心丢下他们?泽田纲吉,你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