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右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拿着个酒壶正在喝酒。
姜逸北楼上楼下打量了一眼,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自己的事,都已经解决妥了。
他助跑了两步脚尖一点,借着两边垂下来的绸带直接上了二楼看台。
姜逸北:“我见你们用木鸟来唤我,我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情呢,这好像也没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啊。还是说清韵楼里的哪位娘子想我了?”
“诶——”展安拉长了调子,冲着姜逸北摇了摇手指,“想你的娘子是没有,但是发现了一位你牵挂的汉子。”
姜逸北一愣,脑子里第一瞬间浮现的是那个倚在窗边笑的瞎子。
展安:“你跟我们提过一个刀疤脸的汉子,还记得吗?”
姜逸北自然记得,当时虽然没提醒瞎子。但是回来给展安和沈右倒是顺口提了一嘴,说是这人行迹可疑,让帮忙多留意一下。
展安用下巴示意了一个方向,姜逸北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就看到那个三天前见过的五大三粗的男人,躺在十步远的地上,身下一滩血,连脸上的刀疤都被血迹覆盖,仿佛死不瞑目一样地大张着眼睛。
姜逸北倒是没想到,就隔了这么几天,这人居然就一命呜呼了。走过去翻开人看了一眼,发现尸体是拖过来的,并不是死在这里。
姜逸北:“怎么死的?”
展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知道。”
一边的沈右出声,他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缺乏情绪起伏,寡淡得像杯白开水:
“我今晨接到讯息,称清韵楼里有人聚集谋事,恐对不染城不利。过来的时候,这人已经死了。”
展安介面:“我问过楼里的小娘子们了,这汉子和楼下躺着的那些人都是昨夜来的。有来过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和那刀疤脸密谈过一段时间,然后那面具人就离开了。这刀疤脸点了个娘子消遣,可刀疤丑恶,娘子不愿意,他就把那小娘子给杀了。”
姜逸北:“…………”
展安感慨似的道:“那小娘子我看过了,生的俊俏。啧啧啧,直接拧断了颈骨。而且尸体衣衫不整,也不知道是活着的时候脱的,还是死了之后脱的。”
姜逸北:“所以现在女人死了,这刀疤脸也死了?”
清韵楼在不染城做的是风月生意。楼里的姑娘清一水的都是普通人,不会半点武功。
按照不染城的规矩,楼里的姑娘愿意做这个买卖,你就可以和她欢好。但若是姑娘不愿意,半个手指头都不能碰她。
这也就是不染城规矩的第三条,不得以任何理由伤进城的普通商贩和妓.女。
那汉子估计刚刚进城,不知道规矩。不染城这三条规矩是铁律,违者必死。
姜逸北也没展安那个感叹红颜的心思,直奔主题道:“蓝水那个妖婆呢?”
清韵楼是藏蓝水负责的地盘。
展安:“出城了呗,要不然能有人在清韵楼里这么放肆?”
现在很明显的就是,这汉子坏了不染城的规矩——先是和一个神秘的面具脸聚众在谋划些什么,接着面具脸走了,这汉子杀了一个清韵楼的娘子。
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谁杀了这个汉子。
虽说违背了规矩横竖是死罪,但那应该是由几个护卫动手处置的。有人越俎代庖,可不太好。
姜逸北也回来在桌子旁边坐下,摆出了一副商量的架势:“所以两位怎么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右:“不可,恐有后患。”
这人被杀与那个小娘子的关系只怕不大,倒是和他与面具人密谋的事说不定有关联。
姜逸北:“也是,最近城里似乎有浑水摸鱼的人,查查也好。那两位有合理怀疑物件吗,查起来?”
展安撂挑子一样的架势,干脆果断:“没有。”
沈右:“下面这几人先审问过,应当会有头绪。”
姜逸北,展安:…………
审问人这种血腥的事儿,向来都是藏蓝水那个蛇蝎美人干的。
待在这儿的三位,姜逸北怕麻烦,展安轻微洁癖。至于沈右……他自己就是个闷葫芦,讨厌和人说话,而审问是个要开口套话的活儿。
三人一起静默了一瞬。
姜逸北第一个起身,“我心里突然想起了个值得怀疑的人,先去打探一下。失陪了。”
说完跑的比兔子还快。
展安一转头,开始眼巴巴地盯着沈右。也不说什么,就眼巴巴地盯着。
沈右:“…………”
沈右:“我来审问。”
————
姜逸北那句有了怀疑的人选也不是随口瞎扯的。自己第一次遇到那个汉子就是在瞎子的屋顶。
就算不是瞎子杀的。但不论怎么说,这二人至少是存在着某种联络的。
他出了清韵楼,就一路奔了甲辰客栈。甲辰客栈的小二自然认得他,就算他不是甲辰客栈的客人,也不曾拦他。
一路上了楼,还在走道的时候,远远就听见屋子里传来萧声。
姜逸北对乐曲没什么了解,不过从普通人的角度看来,这瞎子的水平应当还是不错的。虽然没办法昧着良心夸什么绕梁三日,但是听起来确实称得上悦耳动听。
姜逸北在门口第一件事就是停下来,然后认认真真的上上下下的在门上找那只蜘蛛。
在仔细确认过每个角落之后,发现,今天的门上没有蜘蛛。
他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正准备推门而入,门里面的萧声突然停了。
姜逸北推门的动作下意识停了一下。
也是这一停,姜逸北才反应过来自己推门而入好像不大对。转而装模作样的敲了敲门。
屋子里的人答道,“进来。”姜逸北这才推门进去。
那人坐在桌边,手上一只竹萧,朝向姜逸北的脸上挂着笑,“怎么,今日来吃饭了?”
姜逸北盯着那块蒙眼睛的白丝绸有了几分怀疑,语调却还是正常得很,带着点笑,“我还没说话,你就知道是我了?”
那瞎子放下竹萧,摸索着给姜逸北倒了一杯茶,还是冷的,“我认得你的脚步声。”
姜逸北口上笑说着“真是受宠若惊”,过去在桌边坐下,瞎子凭借着自己的耳力,准确地把那杯冷茶放在了姜逸北的面前。
瞎子笑着道:“半月不见,我还以为你把这餐饭给忘了。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第5章 不染城有叛徒
姜逸北:“因为突然想你了呗。”
那瞎子一笑。
姜逸北把手放在那杯冷茶上,手指绕着茶杯边沿漫不经心地绕着,带上不怎么正经的笑,神秘道,“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
瞎子有了几分不自在,不过还是脸上带着笑,“是吗?”
姜逸北:“你猜我梦到什么了?”
瞎子:“……额。”
姜逸北:“我梦到你,和另一个男人。”
瞎子:“…………”
姜逸北观察着瞎子的神色,慢悠悠道:“偷偷去了清韵楼。”
瞎子:“……因为没带上你所以你生气了,今天就来找我算账了?”
姜逸北:“…………”
瞎子笑着摸过桌子上的茶,自己喝了一口,“下次一定带你过去,不用因为一个梦这么意难平的。”
姜逸北原本还想引到清韵楼里杀人的事儿上去,结果被这人这么一截断。后面的话直接接不上了。
他盯着这眉清目秀的瞎子看了半晌,自己也失笑道,“去青楼的路我比你熟!”▲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那人不置可否地笑笑,“说正事吧,你突然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别说是一个梦。怎么,有人要出钱买我的项上人头了?”
姜逸北心道,就是真有人买,我也得先知道你是谁不是。
姜逸北:“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昨夜清韵楼里死了一个人。”
那瞎子不大在意地应了一声,“所以呢?”
姜逸北:“所以,我想知道你昨夜在哪儿,和谁在一起。”
瞎子把已经拿到唇边的茶杯一顿,接着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问道,“你不是杀手吗,怎么查起命案来了?”
瞎子只知道面前这人是不染城内接单杀人的杀手鹧鸪天,却不知道这人还叫做姜逸北,是不染城的四护卫之一。
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明明这瞎子刚刚还在和一个杀手谈笑风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姜逸北查命案的时候反而有了几分警惕。
姜逸北留意到瞎子手中地竹笛略微侧了一下方向,不再像刚刚那么自然,反而是个防备的姿态。
瞎子笑道:“鹧鸪天原来是捕快吗?”
姜逸北:…………
好像不能让他知道鹧鸪天就是姜逸北,要不他知道的那么多,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
瞎子又道:“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会来问我昨夜在哪里?”
姜逸北:“心虚什么?昨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瞎子没承认也没否认。
姜逸北挺放松地笑了笑,打哈哈道,“你不要紧张,诶,放松一点。”
姜逸北说完自来熟一样准备伸手去拿那瞎子手里的竹萧——这人不动声色地把竹萧捏得死紧,竹萧已经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裂痕。
那瞎子却不从声色地就躲闪开了姜逸北的手,姜逸北直接拿了个空。
他也不尴尬,还是笑着道,“我又不知道你是谁,就问问你昨晚在干什么。”
瞎子:“睡觉。”
“那我问个别的,”姜逸北挺自然地凑近了几分,整个人到了那瞎子的身侧,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啊,可以告诉我吗?”
瞎子捏住竹萧的手终于松了松,侧过脸来正对着姜逸北——刚刚姜逸北凑得太近,导致现在两人几乎已经是呼吸可闻。
瞎子笑了一下:“我是谁,关你何事。”
这个距离姜逸北也有点吃不消,讪讪地退开了一点,嘴上却不曾后退,“别这么见外嘛,你可还欠我一顿饭呢~”
瞎子收了笑,没做声,只是用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竹萧。准确说是抚摸着这萧上的裂纹。
那萧就是一般的竹萧,看起来倒像是哪个人随手自己做的,半点装饰都没有。唯一没看出的就是大概用了很久,所以萧身很光滑,微微泛着一层黄。
姜逸北就看着他的手指抚摸着竹萧上的“伤口”,微黄的竹衬出那手指的纤白细长,比起女子的手,这手指骨节分明,是不一样的好看。
他安静看了好一会儿,才自己反应过来。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瞎子的手指上移开,清咳了两声才道,
“摸着良心讲,那个汉子的死我是非查出来不可的,而且你是我重点怀疑物件。”
他说完之后又喝了一口茶,然后自己解释道,“因为半月前,我在你这的屋顶上见过他。”
瞎子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没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