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下)
梁越两手提着装得满满的购物袋回家,刚才在超市付钱的时候荣谨言打电话告诉他今晚有推不掉的应酬,不能回家吃饭了。
荣谨言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歉意,梁越一副没关系的态度,反而宽慰他。挂断电话后,他却失望的松垮下肩膀,谨言不回来,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把购物袋里的菜跟零食分开来放,梁越连做晚饭的动力都没有,取出一袋膨化食品,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往嘴巴里塞,眼神不时的扫到挂在墙上的壁锺,不知道荣谨言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座机的铃声响起,以为是荣谨言打回来的梁越,飞快地跑过去接,他刚说了一个“喂”字,耳边便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哥,是我。”
“呃……你找谨言?他还没回来。”
“你是小梁哥?”对方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小梁哥……这个称呼着实让梁越愣了一下,他握着电话坐下:“你是?”
“我是荣谨行,之前从爸爸那里听到过你的名字,还有你过来找工作的事情。”原来是荣谨言的弟弟,梁越了然地点点头,又听对方说,“工作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书店工作。”
荣谨行立刻发出惊讶的赞叹:“小梁哥好厉害。”
“那有什么好厉害的。”明知对方看不到,梁越还会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的举动,跟他的大熊外号匹配极了。
“当然厉害了,我很喜欢看书,小时候就梦想着能够在那里工作。”
“好巧呀,谨言也很喜欢看书,你们果然是兄弟。”
“可是哥哥不喜欢我。”荣谨行沮丧地说,“就连我要去他公司实习的事,他都一直不肯答应。”
梁越知道荣谨言拒绝的原因,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跟荣谨行明说,他为人不算圆滑,又不太会说话,思来想去挑了一个不至于让人伤心的话回答过去:“不一定非要在他的公司实习,你可以换一家的。”
“不是这样的,实习不过是借口,我想在哥哥的公司工作,是希望哥哥能够接受我,原谅当年妈妈对他的残忍。”荣谨行越说越激动,“小时候我就希望自己有一个哥哥,能够跟爸爸妈妈哥哥生活在一起,可是因为各种原因,十岁之前都是我跟妈妈生活在一起,而爸爸偶尔才会出现。妈妈总跟我说爸爸是因为工作忙的缘故,到后来我才知道真相,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自己有一个哥哥的好消息,虽然是同父异母,但那也是我的亲哥哥啊。听到能够搬去跟爸爸一起住的时候我高兴疯了,没想到到了家才发现哥哥被迫送走,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根本不能与妈妈抵抗。”说到后来,荣谨行开始责备起自己来,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哭腔,“都怪我,要是那时候我能帮哥哥说话,现在这个家也不会变得四分五裂。”
“你别哭啊……”最近是怎么了,先是哥哥在自己面前哭,跟着是弟弟在电话里哭,虽然看不到后者的样貌,但是梁越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出现了荣谨言哭泣的模样,心疼感骤然降临,他心急如焚地连声安慰,“别哭啊,血浓于水,谨言只是一时气愤,他总有消气的时候。”
“不会的,这都多少年了,自从我回来,哥哥就再也没回家住过一晚,他肯定恨透我了。”荣谨行的哭声撕心裂肺,“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去他的公司实习是不想看到我的脸!”
“不是那样的!”
“那小梁哥你可以帮我在哥哥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劝劝他,同意让我去他公司实习吗?”
心烦意燥的梁越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个劲儿的安抚着情绪躁动的人,直到他挂断电话,耳边回想起荣谨行哭中带笑的感谢词语,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答应了荣谨行的请求。
让荣谨行去荣谨言公司实习的事,因为一通电话,莫名其妙的降临到梁越身上。
答应的时候固然干脆,可是面对荣谨言,梁越才发现这事简直难以开口。每当话到嘴边,最终总会被他吞回肚子里,那天过后荣谨行要了梁越的手机号码,偶尔还会发短信或者打电话询问他劝说的怎么了。
梁越夹在兄弟两之间,实在太难做了。
这天晚上荣谨言正在收拾准备清洗的脏衣物,抬起头来发现梁越就站在自己卧室门口。
“怎么了?这几天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谨言,我……”
梁越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荣谨言心中一重,难道他是腻烦自己了?悲伤神色速度爬上荣谨言的脸庞,他低下头,隐藏起眼中的阴霾,哑声说:“你后悔了?”
“什么?”这四个字,实在是让梁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就知道你会后悔跟我在一起。”
“不是那件事!我没有后悔。”梁越发现荣谨言开始转身背对自己,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他既难过又伤心,他冲过去,抓住荣谨言的肩膀逼他面对自己,数日来难以启齿的话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劝你同意荣谨行去你公司实习的事。”
闻言,荣谨言松了口气,转而又换做一副坚决的姿态:“不可能!我死也不会答应。”
“他毕竟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荣叔不止一次让我劝你常回家,他很后悔当年对你的残忍,谁不希望自己老的时候儿孙满堂,围绕在膝下。”发现荣谨言的神情有一丝松动,梁越乘胜追击,“你气荣叔,也是源自于对他的爱,分离折磨的不仅是他们,也有你自己。”
“我……”荣谨言抬起眼睛,黯然地看着能够读懂自己梁越,他无力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身心俱疲地说,“这里好累。”
梁越心疼地将他抱住,轻吻着他的眉梢:“让你答应你不想做的事我很抱歉,我只希望你过得更好,没有心理负担。”
自十五岁被送走起,就压抑在身体里十几年的话,终于在这一刻,在梁越的怀抱里脱口而出:“我……我想爸爸。”
“想就去看!我会陪你一起去的。”梁越的双臂越收越紧,无所谓是否弄疼了荣谨言,而荣谨言亦是不在乎,他恨不得那个像月亮一样的男人能够将自己陷到他的骨头里去,“答应让荣谨行去你公司实习吧,实在不想看到他,就别把他放在自己身边的职位。放心,实习期没多久,很快他就会走的。”
“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