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牙被梁星野踹了一脚,从屋顶掉了下来,随后落地的,是抱着狗的梁星野。
佛牙捂着屁股骂了两句,“本来还想看久一点的,可你俩实在是太肉麻了,我都听不下去了。”
他掀开衣袖,指着自己的手臂,“你瞅瞅,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活生生把两个伤天害理的恶人演成了一段苦情戏。”
他站起身来,正对着那对苦命鸳鸯,“你,为了一己容貌,妄图穿上无辜少女的皮囊恢复原本的美貌,为此甚至不惜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侍女。”
他又指了指孙武,“你,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心地善良,自己却杀人无数,在你剥夺那么多年轻姑娘生命的时候,怎么就没反思一下,自己的心地善不善良?”
佛牙抱着手臂,说完,胯部一扭,“梁公子,你怎么看?”
梁星野把狗放在地上,“我一向只斩杀妖物。”
一句话刚说完,拔了钝剑就朝着赵云霜刺了过去,赵云霜的胸口当下被戳了个大洞,像个漏气的羊皮筏似的,伤口里冒出黑烟来。
第21章 你家狗子变身啦
佛牙刚想说梁星野不厚道,自己只杀妖物,言下之意这两个人是要交给他来料理。
可谁知下一秒,梁星野就将赵云霜的胸口戳出个血窟窿。
更让他不可置信的是,血窟窿里还在不断冒黑气,这会儿佛牙终于反应过来了,“赵……赵云霜不是人?”
纪燃哼了一声,看向佛牙的表情充满了鄙视,“别告诉我你现在才看出来,这赵家小姐的屋子,妖气都冲天了。”
孙武看到赵云霜受了伤,又看到伤口里的黑烟,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显然也不知道赵云霜是只妖。
宅子的守卫听见了动静,大批大批地涌了过来。
混乱中,受了伤的赵云霜死死地抓住了孙武的手,“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带我走!”
孙武的脑子很是混乱,不过是犹豫了一瞬,便抱起赵云霜飞快地翻了出去。
梁星野紧随其后,只吩咐了一声,“追!”一转眼,人也不见了。
断腿的纪燃在原地直打转,在心里呐喊,诶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狗?
好在后边儿有佛牙善后,抱起纪燃突破重围成功出逃,外头无边夜色,风雪漫漫,他们脱节脱地太严重,俨然已经和梁星野失散了。
纪燃从佛牙的怀里跳了下来,说了句话宽佛牙的心,“没事儿,别忘了还有我,我能闻到他们的味儿,跟我来!”
外头的风很大,纪燃感觉自己的鼻子都快被冻僵了,可他闻着闻着,忍不住又想,梁星野那家伙穿得这么单薄真的没事吗?而且他有事没事老爱卷起袖子,这么冷的天直接露出半条胳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纪燃本以为,顺着味儿顶多追查几个时辰,便能赶得上星野。
可是几个时辰,甚至几天过去了……
他与佛牙几乎走到了极北的边缘地带,梁星野一直在移动,一刻也没停留,而他和佛牙也在不停地追赶,追着追着,也会忍不住想,他这是忘了还有一条狗了么?又或者,他不打算养着他了?是他太挑剔?太能吃?吓着他了?
佛牙累极了,坐在石块上休息,“这里都快到极北边界了,地上积雪都化了,暖和了不少,可是小黄,你也一直不能不吃不睡啊,咱能不能好好休息一晚上?”
纪燃还在走,回头催促着佛牙,“他的气味越来越淡了,雪一融化,气味也跟着消散了,我怕再不抓紧,我就闻不到他的味道了。”
其实纪燃现在也疲惫极了,四条腿像灌了铅块一样重,连抬起尾巴都废力。他使不出什么力气,饿了几天,瘦了一些,没有油水下肚,毛发也开始枯黄起来。
他担心的事情有很多,会不会梁公子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他为什么不停下来,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执着了追了那只妖那么多天?他想要什么?妖丹?
他又不修仙,要妖丹难道是为了我?纪燃耷拉下尾巴,可他这么做不是自相矛盾吗?先前把所有的妖丹都送出去,现在又为了一颗妖丹拼命。
而此时,还在不断追赶的梁星野也已经疲惫到了极致。他在几近消融的雪地里,短暂了迷失了方向,他在内心质问了自己无数遍,不过是一颗妖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先前千方百计地将他留下,现在又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他尽早恢复,然后再次看着他离开?
想到这里,他猛地挥出一拳,打在了树干上。
作祟的始终是他自己。
他想起那天在雪地里,纪燃和血尸对战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他知道纪燃落于下风,也知道他根本打不过血尸。
他犹豫过,也纠结过,要不要出手帮他。
可他又想,若是他受了伤,便能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了。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纪燃的内丹被打碎了,于是他几近克制着内心的情感,将他捡了来。
虽然他一直没有跟他说,可星野始终觉得,纪燃的内丹碎掉,自己也有一份责任。他对后来那个将所有内丹送出去,自私地想要留下他的自己感到不齿。
他的矛盾,他的不安,都来源于此。
时间久了,他也会担心,纪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困在动物的躯壳里,和他一起留在人世,他还会觉得快乐吗?他曾经是那么热爱自由的人,谁也抓不住,留不下的人。
直到他在纪燃的梦中,重逢了那个意气风发,无拘无束,让他日思夜想的少年。
他能孤身一人,无畏风沙地在大漠中穿行,只为亲自看上一眼淘金人口中的黄沙殿,仿佛人世间任何艰难险阻都难不倒他。
那一刻,他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要把自由还给他。
梁星野回过神来,指节上有明显的擦伤,他并不在乎,提起着剑继续追赶,不回头,也不去想纪燃到底怎么样了,像是在逃避。
而在他身后,并不算遥远的地方,纪燃的身体忽然变得滚烫,走着走着,就倒在了雪地里,身后的佛牙紧张地冲上去检视。
“小黄?小黄你怎么了?难道是饿晕了?”他迅速掏出了怀里的馒头,用力地掰了一下,冻得像个石头。
佛牙迅速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一半垫在地上,一半盖在他的身上,自己匆匆去附近捡柴生火。
纪燃躺在地上,无力地睁开眼,只觉得自己的腹腔一片火热,全身上下的骨骼,每一根都痛得要命。他很清楚,这不是饿出来的毛病,撑了一会儿,终究是昏死过去了。
不一会儿,佛牙抱了一小捆柴跑了回来,他看到了自己的衣裳,平平地摊在地上。
“小黄?”佛牙手一松,柴火掉了一地。
小黄不在了,他能去哪儿?
忽然,衣服中间有个小东西动了一下。
佛牙有些慌了,他一步步走近着,将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掀开,衣服正中央,躺着一只绿色的虎皮鹦鹉,翅膀是黄黑相间的细条纹,尾巴尖尖一点蓝,与之相对应的,是鹦鹉的两颊,也有像腮红一样的两团蓝毛。
那鹦鹉睁开眼,说了句人话,“佛牙,干嘛用这幅表情看着我?丧地要命。”语调还是那个熟悉的语调。
佛牙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你……你……你是小黄?”
第22章 饱经摧残的小豆芽
纪燃理所当然地骂了一句,“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思§兔§在§线§阅§读§
可紧接着,他也发现不对了。
他在佛牙的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绿绿的一小团……低头一看,“我的狗爪子呢?”
“问得好。”佛牙从地上爬起来,“这也是我想问的,小黄,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纪燃眼看着瞒不住了,把之前的事情跟佛牙解释了一遍。
佛牙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才反应了过来,“你是碎了内丹的散仙?”
虎皮鹦鹉纪燃点了点头。
佛牙一把将他抓在手里,脑袋对着鸟脑袋,“那你是不是见过佛祖?佛祖到底长什么样?他的脸圆的方的还是扁的?佛祖吃五谷杂粮吗?吃菜会塞牙吗?我听说天上的仙人虽然都已经辟谷,但还是会吃东西。”
纪燃听着这些智障问题,生无可恋地解释着,“我只是个散仙,再说了,虽然都是在天上,可佛祖那一类的,不和我们仙家住一起。”
佛牙眼底的光一下子暗了下来,放下纪燃,“本以为你能帮我解惑,这样我就不用累死累活地修仙了,唉……”
纪燃在雪地里跳了几下,试着扑腾翅膀飞在了半空中,最后落在佛牙光秃秃的脑门上,鸟爪子用力一抓,“现在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吗?现在的问题是,我从狗子变成了鹦鹉,失去了狗的嗅觉,闻不到梁公子的味儿了,还怎么追的上他?”
佛牙的脑门被鸟爪子抠地生疼,“嘶嘶”叫了两声,“小绿,你是不是傻?你现在有翅膀了,飞得高,看得远,你在天上飞,可比在地上走得要快。”
纪燃觉得佛牙说的很有道理,在天上打了个圈,盘旋了两下,像老鹰捕食一般,又是一爪子朝着佛牙的头皮抠过来,“你刚才又叫我什么?你就不能叫个正常点儿的名字么?”
佛牙一脸严肃,“小绿很正常啊,你现在是一只绿毛鹦鹉了,若是让人听见我继续叫你小黄,会被人笑话的!另外小绿啊,你是不是要剪剪脚趾甲了?”
纪燃最终还是决定不跟光头一般见识,兀自上了天,聒噪地对着底下在树丛里飞奔的佛牙喊着,“跟上,快点儿,别走偏了……”
虽然现在闻不到梁公子的味道了,但方向大致还是这个方向。
佛牙跑地上气不接下气,像个逃难的,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脖子都快仰断了。
纪燃发现梁星野的时候,他与孙武正在对峙,而赵云霜则是奄奄一息地躺在他们身后的雪地上。
几番交锋后,孙武落于下风,他交出了自己的毛笔,摆出一副心甘情愿认输的样子。
而纪燃飞得高,视线开阔,自然能看到孙武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正在准备突袭的老一套。
趁着他还没出手,纪燃便扯着嗓子发出警告,“小心他后面!”
孙武眼看着自己的偷袭计划失败,便放弃了抵抗。星野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孙武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杀我可以,但是求你放了她。”
直到现在,他还在为赵云霜求情。
梁星野沉下眸子,“赵云霜早就在火场中死了,如今的她,只是她在火场中留下的一口怨气。”
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冲进火场,当时她还对他抱有一线希望,可当那人看到她被毁容,便毅然转身离开,那口怨气,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虽已身死,可那口怨气仍觉得心有不甘,化为最后一抹执念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