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们安息吧,千万别怪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呜呜呜……”
他又哭了许久,准备起身了,余光瞥见一抹影子,猛地转过头来,登时惊得一屁股坐回地上,恐惧地大叫了两声,连滚带爬地就要逃走。
山林间有些雾气,姜初亭又穿着浅色的衣衫,还戴着一个面具,再加上这个地方气氛本来就诡异,乍一看过去,哪能不头皮发麻受到惊吓。
“鬼,鬼啊!!!”
姜初亭清清冷冷出声道:“我是人,不是鬼。”
那个男人退到一棵树之后,抱头又叫了几声:“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别来找我……”
姜初亭又重复一遍:“不用怕,我是人。”
中年男人这才听到了,颤颤地从树后探出头来。姜初亭走近了两步,对他道:“我听说这里有座疯人塔很古怪,打算过来探一探情况。没想到听到你在这里哭。”
那男人才刚抹泪松了口气,听他这么说,又惊得瞪大眼睛,奋力站起身来,扶着树干道:“你去那儿做什么?你没听外面怎么说吗?”
姜初亭回答:“我听了,所以才想来看看。”
那男人瞥见他手中握着的剑,低叹一声,嘶哑道:“你别仗着自己有武功就敢乱闯,当心探不清楚不说,害了你自己。”
姜初亭反问道:“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怔:“我……我……”他看起来不大擅长撒谎,“我”了半晌都没有个所以然。
最后只道:“你不用管我,反正我劝你的话是说了,你执意要去,我也管不了。”
姜初亭顿了顿,目光打量他:“你方才说,‘想不到办法救你们出来’,你要救谁?或许,我能帮你。”
没想到他都听见了,那男人神色突然有点慌乱和躲闪,并不答言。
姜初亭逼近一步,语调沉了一些,盯着他接着道:“你还说别怪罪你,你不是故意的,难道你曾经犯过什么错,但是想补救?还有,方才你跪拜的方向,不偏不倚刚好是对着疯人塔那边,你可是跟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换句话说,你是不是知道这座塔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姜初亭说话不急不缓,并没有咄咄逼人地语气,但莫名就给人一种不回答就要完蛋的压迫感。
那男人转身就要跑,姜初亭出手如闪电,点了他的穴道。他立时僵在原地,不能再动了。
姜初亭绕到他面前,他哭丧着一张脸,又惊又怕:“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姜初亭轻笑一声道:“放心,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就放你走。但如果你不肯说的话……”环顾一圈四周,叹道:“那我只有留你在这里,与漫漫长夜相伴了。”
男人嘴唇直颤动,垂下眼,半晌,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猛地抬起头,咬牙道:“好,竟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便全部都告诉!”
姜初亭道:“说。”
他沉沉呼了一口气,讲述起来:“我叫刘光,本来只是一个猎户,没爹没娘,一个住在山脚。二十五年前,有天打完猎刚回家,莫名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那座塔里了……”
当然,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处的是什么地方,醒来第一件事就被吓个半死。
因为抓他的人,要他上男人。
他虽然还没成亲,但心里想的念的一直只有香喷喷,软绵绵的女人,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他怕得浑身发抖,却根本不能起反应。最后他被喂了烈性的药,不过半炷香的工夫就彻底昏了头,哪里还管被自己按住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像他这样被抓来的男人很多,像被他强迫的男人也很多,全都是被抓来的。
平常,刘光他们都在二三四层,每个人都有一个狭小逼仄的小房间,其他的就在五六七层。每天到了固定的时辰,上面几层的人就会被抓下来,一个房间塞一个,有时候甚至两个三个,门口会有人来来回回巡逻,盯着他们办事,结束之后,再被拖回去。
那场面,绝对是惨无人道。
他们全部的人除了吃和睡,每天就是像动物一样被逼着交/媾。有的人刘光只见过一次,就再没出现过,有的人见几次,也同样没有再出现了。
他知道,这些人也都是被迫的。他一直活在巨大的恐慌和自责内疚之中。
刘光讲到这里,已经涕泪纵横:“我也不愿啊,可,可是我不照办的话,我也会死的……”
完全没办法想象那是怎样可怕的修罗地狱,姜初亭握剑地手已经在发颤,他能确认,疯人塔和自己查的事情绝对有关,问道:“后来呢?”
刘光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抓我们的人是有什么折磨人的乐趣,并不知道真正目的,但后来我隐约察觉,他们好像是在拿我们试药,虽然,我也不知道试药为什么非要那样试……总之,当时不断有新的人进来,但几乎……都死了。”
姜初亭突然问:“可曾听过婴孩的哭声?”
刘光显然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愣了一下才道:“倒是,倒是没有听到过。”
是了,应该是没有的。姜初亭神色凝重。
二十五年前,应该是林宣才推行试药没多久,那些药也是最初的那一批,药性不稳,为了集中且迅速地测试药性,她就丧心病狂把人都关进塔里,当她手里的试验品。
刘光方才说了自己无父无母,她恐怕是专掳这种无亲无故的人,就算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关心,少去了许多的麻烦。
而当初的药才开始研制,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进去的人,就是全部白白送命!
林宣完完全全就是在草菅人命,已经恶毒残忍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
在这世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没人发现的疯人塔。
姜初亭感到一阵窒息,稍缓后再问:“拿你们试药的头目中,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身形纤瘦,脸色非常苍白,看人的眼神很阴冷……”
“没有。我只见过一个男的,大多时候都是他在塔里。他脾气不大好,我们在下层都时常听到他的怒骂声。”刘光回忆着,突然道:“对了,我记得很清楚,他嘴边长了一颗黑色的痦子。”
姜初亭几乎是脱口而出:“秦业!”迷月谷的谷主,炼药的主力,林宣的走狗。
刘光讶然:“你,你认识他?”
姜初亭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解开他穴道,说:“我来探这疯人塔,就是为了查和他有关的这些事。没想到,刚好遇到了你。”
刘光虽然能动了,但还是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真的吗?”
“嗯。”姜初亭还是有点不解:“那你当初是如何逃出来的?”
刘光像是记起了什么不好的事,苦叹一声,才道:“那个男人,哦,应该就是你说的秦业,他试药几次三番都失败,上几层被掳来的人几乎全都死了,他发了癫,命令将塔里所有的人都杀光,包括我们。我能活下来……真是多亏了我娘,把我的心脏生在了右边,我中剑之后就倒地装死,趁着他们都上去杀人,我爬起来拼命逃了,但我受了伤,跑不远,就先找了个地方藏起来,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就听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说要直接放火烧塔,还有一个不同意,说自己相信因果报应,担心以后家宅不宁,要找人来用符篆阵法将这人的魂都镇在这里,让他们永远都出不去,永世不能超生。他们争论几句,最后还是决定不烧了。”
所以说,疯人塔里没别的,只有堆积如山的累累白骨。
“我怕被发现,一动不敢动,等他们走了好久才敢爬起来在山洞里找了点草药敷上了。再后来,我就迷迷糊糊自己跑出去了,远远逃离了此地。可是,可是……我始终心里头难安,我做了那样的事情,我对不起他们,他们死了都没办法安葬。过了几年,我实在忍不住鼓起勇气又跑回来,却听到了这个塔变成了所谓的疯人塔,都没人再敢靠近。我没办法取回他们的尸骨,就只能每年来这里祭拜一次,以告慰他们的冤魂……”
姜初亭问道:“你没有想过报官?”
听他这样问,刘光忙道:“其实是报过的,可是官老爷一听说是疯人塔的事,都不等我把话说完,只把我往外赶,还狠狠打了我一顿。肥差都抢着上,这种牵扯过多,又可能会丧命的麻烦事,他们才不管呢。”^o^思^o^兔^o^在^o^线^o^阅^o^读^o^
话刚落音,便听到面前之人清冽且坚定的声音:“我管。”
刘光定定看住他,姜初亭想了想,放缓语调问:“如果我以后需要你当证人,讲述你当初的遭遇和所见所闻,你可愿意?”
刘光双手都抖起来,瞪大眼睛看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从当年的遭遇他就明白了,背后的主谋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自己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如今再被牵扯进去,必然又会有无数风险。
可是当年那些无辜受害的人……
刘光咬咬牙:“我愿意。”
姜初亭点头:“如此甚好。”又安抚他:“你放心,我会护你周全。”
姜初亭跟他说了一家客栈,让他先去那里等。而他还是打算去看看,秦业究竟是做了什么手脚,让人不能靠近。
刘光很担心:“侠士,你真的要去吗?”
姜初亭道:“放心,我只是先去看看,不会强闯。”
和他在此分别,姜初亭只身前行,走出一段,倏地从怀中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捂住了唇鼻。秦业擅长草药医术,很有可能从这方面下手,他率先戒备,以防万一。
果不其然,姜初亭在快靠近疯人塔的时候,发现了地面上大片大片的木须草。这种草如果不是他曾经走遍各地,也不见得会认识。
它是一种毒性很大的草,不仅是气味有毒,本身也含毒。
所以不管是闻时间久了,还是被它锋利的叶片划伤,都会导致神志不清,损伤大脑。
这里是必经之路,那些好奇来解密的人会痴傻疯掉的原因肯定就是因为它。
姜初亭屏息,飞身好几个起落才突破了这层延绵过长的阻碍,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可是眼前的场景,最终还是止住了他继续前进的步伐。
树上盘踞的,地上爬的,全都是毒蛇。因为木须草的气味吸引,却又爬不过去,几乎都聚集在这儿,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蛇窟,这样强闯过去简直是异想天开。
姜初亭后退两步,决定还是先撤走,回去再想办法。
返回城中,刘光果然已经在指定的客栈里等着他。姜初亭写了一封信让他带着去九重天。
姜初亭叮嘱:“你到山门口,就说我的名字,然后把这封信交给掌门,他们会留下你。那里很安全,你先呆着,待我有足够证据,会再去找你。”
现在这些也只够牵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