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挣扎两下没成功,只能屈服在魔爪之下,“还没,在做数学作业,好难。对了哥,今天有人来买灯泡了,还有可乐!”
池野顺手扯了扯芽芽的小辫子,“你收了人多少钱?”
芽芽数着手指头,“十九……三块,二十五,我收了二十五!”
“你这算数水平,家里早晚被你败光。怎么一碰上9,你就算不明白?”池野从衣服口袋里拿了个新的发卡出来,别在他妹妹脑袋上,“下次遇见买灯泡那人,指给你哥看看,记住了吗?”
芽芽摸了摸才别上去的新发卡,脆生生答应,“记住了!”
住宅楼没有电梯,闻箫住五楼,他腿长,一步跨两个台阶。刚在门口站好,墨绿色的防盗门就从里面开启来。
闻箫连忙往旁边站了一步,“外婆?”
“你走到楼下,我就在窗户里看见了,看,我开门,不正巧?”等闻箫弯腰换好鞋,外婆把防盗门拉上,问他,“灯泡买了吗?”
闻箫晃晃手里,“买了。”
“好好好,你拿去先换上,这灯突然熄了,我菜还没做好,时间都晚了。”
“没事,我还不饿。”
闻箫看了看厨房灯的高度,发现伸手就能碰到,朝外喊,“外婆,直接把电闸关了吧,不用拿凳子。”
“啪嗒”一声,室内陷入黑暗。
就着窗户外的光拆完灯泡包装,闻箫开了手机的电筒。
外婆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夸奖,“长得高就是方便,伸手就能够着。”她帮闻箫拿着手机照亮,又问,“在学校跟同学相处怎么样,有没有认识新朋友,班里气氛好吗?”
闻箫手里顺着螺纹拧灯泡,耐心回答,“相处得不错,认识了不少新朋友,气氛也很好,您放心。”
外婆看着闻箫的侧脸,想再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叹了口气,最后也没开口。
等饭菜上了桌,外婆先夹了块排骨到闻箫碗里,“你现在脸色看着都还不太好,身体还虚着,要多吃。”
闻箫没拒绝,把夹碗里的菜都吃完了。
一边帮闻箫夹菜,外婆又叮嘱,“对了,你这几天放学,千万别走栖霞路路口那条小道,据说那里差点出了人命。”
“人命?”
“就是人命。有人打架,一个年纪小的,被捅了一刀,血流得满地都是。人好像就住我们附近,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孩子,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应该受这一遭,大人也不管管……”
外婆是退休教授,有证书的教育学专家,提到跟青少年教育相关的问题,就有说不完的话。
闻箫等外婆讲完,才抬眼,问了句,“人死了吗?”
外婆摇头,“想什么呢,没死,要真死了,警车早开过来了。对了,那人还跟你一个学校,说是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
第三章
闻箫洗了碗从厨房出来,外婆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眼镜看书。
按亮一旁的阅读灯,闻箫出声提醒,“外婆,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
“碗这么快就洗完了?”外婆取下眼镜,笑道,“年纪大了,忘了开灯这一茬。”说着,她拿着老花镜指指茶几上堆放的一沓书,“前两天跟你提过的,我有个学生,在高中当老师,今天下午,他把你能用上的课本、教辅还有试卷全拿过来了,你挑挑看,哪些能用上,缺什么我们改天再买。”
闻箫在沙发坐下,伸手捞了放最顶上的一本物理课本,随意翻了几页,发现内容不算眼生,嘴里答,“教辅资料一本够用了,不用另外再买。学校好像每一门课都出了内部资料,挺厚的。”
“那听了两天课,感觉怎么样?听得明白吗?”
见闻箫书也不翻了,静静望过来。知道自己这个外孙从小性子傲,特别是在学习上,就没认过输,更别说怕了,外婆笑道,“好好好,外婆错了,外婆不该怀疑你的学习能力,我们箫箫,当然听得懂!”
“嗯。”闻箫起身把一沓书全抱在手里,嘴里叼颗草莓,含糊道,“看书去了。”
“去吧去吧。”外婆把老花镜重新戴上,“看累了,就出来吃两块水果,歇歇眼睛。”
等闻箫到了卧室门口,她盯著书页,放轻了声音,“箫箫,虽然——可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外婆只希望你健健康康地活下去,想必,你爸妈也是一样的想法。”
被突然按下暂停键般,闻箫定在原地,落在浅色木地板上的影子跟风里的烛光一样微颤,许久才听见他很轻地应了一声,“您放心,我知道。”
闻箫的行李周六上午到的,他来明南时只拖了一个行李箱,里面一半是书,一半衣服。别的东西全打包好,走的邮政的平邮。便宜是便宜,就是慢如狗,让闻箫怀疑自己那几大包的行李是不是先绕着地球跑了两圈。
邮政的工作人员声音异常洪亮,“东西死沉死沉,装的都是些啥?我们不给送到家门口,你自己来搬啊!”
声音混着讯号杂音,闻箫把手机拿远了些。
等对面人说完了,他才凑近听筒回答,“知道了,现在就过来。”
虽然是冬天,但已经立了春,风没前两个月那么冻人了。明南的天气不错,昨天今天都有太阳。从楼道出来,闻箫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他把黑色卫衣的帽子捞起来戴上,稍低下头,这才好受不少。
邮政离得不算远,走路差不多十五分钟,站街沿上,闻箫把手机地图调出来,研究完路线,选了条近路。
九章路路如其名,跟数学题一个复杂程度,闻箫捏着手机,站在一堵砖墙面前,深刻怀疑是不是地图出了问题,要不就是墙有问题,反正迷路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原因。
正准备原路返回,转角的位置突然窜出一个矮矮的粉红色人影,头上扎的小辫子在空气里甩出半个圆,闭着眼跟小炮弹一样往前跑。
闻箫把人认出来——数学题老算不对那小女孩。他伸手拽住小女孩衣服的帽子,“别跑了,前面没路了。”
小女孩一个原地急刹,顶着长短不齐、路边野草似的刘海,仰头一看,“可乐哥哥?”又睁着一双大眼睛望向闻箫身后那堵墙,呆了两秒,完了大喊道,“哥——”喊完不知道说什么,学着闻箫的话,“别跑了,前面没路了!”
跟召唤术似的,话音刚在巷子里荡了两圈,一个穿黑色薄外套的就到了闻箫面前,开口:“草他妈的谁这么亏心,过完年压岁钱花不完往这儿砌了堵墙?”
闻箫心想,这差不多也是我想说的话了。
来人从外表判断,跟他年纪差不多大,头发是标准的板寸,一根根往上支棱,轮廓线条利落又干净,长得顺眼。穿一条松松垮垮的工装裤,裤子上银色的金属链不知道在哪儿去蒙了一层灰,让人怀疑是不是明南的雾霾太重。
立在旁边,听见传来的凌乱脚步声,闻箫出声提醒,“人追来了。”
然后他看见,这人的第一反应,是把他妹妹挡在了身后。
池野左右看了两眼,见地上躺着一破烂晾衣杆,也不嫌脏,脚尖一勾,半空里把晾衣杆抓在手里,习惯性地挥了两下,又朝身后问,“芽芽,数数现在能数到多少了?”
“1,2,3,4,5——”
“三百能数到吗?”
芽芽自豪回答,“我能!”
池野嘴角一勾,眼尾带了点邪气,“那足够了,往那堵墙边上站,闭眼睛趴墙上数到三百,明白?”
“明白!”
“行,去吧,没叫你你别睁眼。”
叮嘱完,等芽芽趴在墙面上开始嘀嘀咕咕数数,池野才像是刚看到闻箫,“兄弟,要走赶紧,不然被误会是我同伙——”
“池野你小子厉害啊,他妈的这么快就把帮手都找着了?不是喜欢死绷着单打独斗吗,这是怕了你爷爷们了?”
池野朝闻箫无奈一笑,摊手,“这下没办法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线■阅■读■网■友■整■理■上■传■
从头到脚把自己这个“同伙”打量了一遍——身高是不错,但清瘦又文弱,脸色嘴唇都淡的没什么血色,让人怀疑是不是营养不太充足还缺乏锻炼。
池野提议:“要不,你跟我妹妹一起去数数?”
闻箫扫他一眼,站着没动。
池野手上转了圈破晾衣杆,“你说,我现在吼两句说你就是个过路的,要赶回家吃晚饭,他们信不信?”
闻箫怀疑这人脑子不太聪明:“现在是上午十点。”
“哦,”池野顺着改口,“那赶回家吃午饭?”
闻箫判定,这人脑子确实不太聪明。
对面的人手已经全员就位,粗粗目测,不下十个人,正嚷着话逞威势,个个都仿佛修行过《国骂必背词汇200条》。
闻箫转开视线,问池野,“你哪儿去引了这么一群马蜂?嗡嗡烦人。”
“哥哥太香,这不招蜂引蝶吗?”池野笑起来,眼尾弧度下弯,但眼睛里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他盯着对面,嘴里问闻箫,“不走?一会儿可真走不了了。”
闻箫从旁边的墙上扯下一截手臂长的废弃塑料水管,捏在手里,还算顺手,又反问池野,“我走了,你一个人,能护得下你妹妹?”
池野偏头认真看了闻箫一眼,话里正经不少,“谢了,哪天请你喝酒。”说完,又补一句,“五块钱一瓶那种,贵了的买不起。”
闻箫懒得应。
“81,82,83,84,84,85……”
池野当先冲上去,一竿扫过,直往人脸上落,打头那人痛叫一声,鼻血就溅出来了。勾拳挥倒侧边袭来的人,池野还有空说话,“送你个开门红,大吉大利!”
一边打,他一边拿余光瞥闻箫,发现这人一副细银边眼镜,卫衣帽子戴得严严实实,跟个书呆子社恐似的,斯斯文文弱鸡样,没想到出手既狠又利落,一根破塑料水管,在他手里跟赵信的长枪一个效果,指哪儿哪儿遭殃。
以为是个对三,没想到是个王炸。
“97,98,99,101——”
“芽芽,100是被你昨晚上兑着AD钙奶喝了?”
听池野说话,芽芽数数的声音停住,过几秒又颤颤重来,“99,100,101……”
打趴下三个,闻箫把塑料水管从震麻了的右手抛到左手,问池野,“你让你妹妹数到三百,是不是太膨胀了?”
一脚把闻箫背后偷袭的人踹倒,池野把手里晾衣杆翻了个花,还十分嚣张地吹了声口哨,“放心,她菜,数到一百九十九,就又开始数一百零一,无限带回圈,从小到大,我就没听她数利索过。”
闻箫:……
这场架的总体难度比闻箫估计的要低,或者说,是队友很给力,没有拖后腿。
反正,闻箫很尽兴,认识到天气冷了,运动运动会比较暖和。
等最后一个人也跑没影了,闻箫扔开塑料水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