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之外竟然空无一人,原本应该站在角落里随时等候主人吩咐的侍从们全都不见了。
仔细一想,其实打从埃布林从仆人房里出来,好像就没有看见除了侍卫队之外的任何人。
艾伦看了满头问号的埃布林一眼,就面无表情地把头转过去,继续吃他的面包了,埃布林这时才反应过来,有些发懵地走到他跟前去,问道:“您怎么在这里用餐?”
金发碧眼的高大剑士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往嘴里塞着面包。
安静而又古怪的气氛让因为项圈而头脑发热的埃布林逐渐冷静了下来,他往窗外看了一眼,突然意识到尼格瑞姆这个时候恐怕还没有睡醒,如果他就这么闯进主人的卧室去,搞不好会挨骂。
埃布林恍惚了一下,五感和意识打败他激动的心情,又重新回到了大脑里,餐桌上传来的小麦香气唤起了他肚子里的饥饿虫,埃布林犹豫一下后,也跟着坐了下来。
艾伦仍旧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管吃着自己的。
埃布林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从篮子里拿起一块面包放进了嘴里,刚一咬下去,小麦热腾腾的香气就瞬间在饥肠辘辘的人口中逸散开来,埃布林被薰得头脑发昏,胃袋隆隆作响,紧接着,他也如同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不停地往嘴里塞起面包来。
这画面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空荡的大厅,摆满食物的长桌,还有两个饿死鬼投胎一般疯狂往嘴里塞着食物的男人,一时间,空气里只剩下了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直到桌上的面包只剩下了半篮,埃布林的饥饿感才没那么严重了,他终于有空去发表自己的疑问:“这里怎么没有肉?”
“噗咳咳咳!!!”正在往嘴里塞面包的艾伦被呛住了,嘴里的食物碎屑喷了一桌子,看得埃布林立即动作飞快地拿了一个干净的面包,坐得离他远了一些。
好半天,艾伦才停下了咳嗽,他冷冷地看了埃布林一眼,哑着嗓子说道:“我以为你会问尼格瑞姆在哪里,或者问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及时出现。”
埃布林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在说之前的事,便回答道:“我知道主人现在一定在卧室。”
也知道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出现。
艾伦其实一直都在树林里,只不过这件事是在埃布林化身巨龙之后发现的,他并没有背叛尼格瑞姆,而是故意没有现身,那个时候埃布林才明白过来,艾伦其实是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借机试探他,而就算他没有变成龙,艾伦也一定不会让尼格瑞姆出事。
知道尼格瑞姆其实是安全的这一点,对埃布林来说就足够了。
事实上,埃布林觉得,最后他失去意识后,肯定也是艾伦将他和尼格瑞姆一起带回了城堡。
艾伦听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说道:“那你也该知道我的早饭里为什么会没有肉。”
埃布林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尼格瑞姆对艾伦违反命令的惩罚——侍卫长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吃饭的时候恐怕都不会有肉了。
这样不疼不痒,比起惩罚更像是捉弄的行为顿时让埃布林的心情有些复杂,艾伦和尼格瑞姆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是真正的上下级又或是雇佣与被雇佣者,既然权戒是假的,那么侍卫队的事恐怕也不会是真的,而和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他相比,艾伦才是那个全程配合著尼格瑞姆,被他托付性命依赖着的人。
艾伦抹了抹一点儿油腥没有的嘴唇,完全没有发现埃布林看向他时眼中的酸意,说道:“还有什么问题快点问,不要打扰我吃饭。”
埃布林收敛起心情,想了想,问道:“城堡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仆人们都到哪里去了?”
艾伦听到这话,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罗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些不听话的仆人还留着干什么?没犯过大错的都赶走了,剩下的管家之类的家伙,已经全部杀掉了。”
由于当初城堡里和尼格瑞姆关系最尖锐的人是管家,但凡是敢表现出对尼格瑞姆善意的仆人都会被排挤,所以在这次动作里,整个城堡里的仆人几乎没有一个幸免,除了厨师还暂时留着外,其他人都走或走,死或死,这也是埃布林一路过来看不见人的原因,现在打理城堡的事宜暂时由艾伦和他手下的侍卫队负责,不过很快,尼格瑞姆就会重新雇佣购买一批人回来。
原来是这样,埃布林明白了,他把手里的面包都塞进嘴里,便匆匆地站起来想上楼去。
艾伦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但视线在他脖颈上的项圈上停顿了一下后,他又无趣地把嘴巴闭上了。
他多管什么闲事呢?眼下的这教训得到的还不够吗?
艾伦想着,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拿面包,结果捞了一个空,原来篮子里最后剩下的面包也都被埃布林在刚才不知不觉地吃完了。
艾伦:“……”
可恶的尼格瑞姆,可恶的龙!
第24章 休息
埃布林端着热乎乎的面包和肉汤,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地敲响了眼前的门。
好半天,里面的人道:“进来。”
那声音实在很轻,好像外面的飘雪,没有一丝重量,如果埃布林的听觉不够灵敏,一定会错过。
但好在他听到了,埃布林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房门。
一看见房内的情形,埃布林就知道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尼格瑞姆正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房间里也黑漆漆的,很显然,他的主人现在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埃布林只好将食物放在一边,把外面的厚实衣物脱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关上了门。
他在尼格瑞姆的床边跪趴下来,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主人。
埃布林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跪坐在床边只能露出一个头,尼格瑞姆如果把被子拉高一点儿,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但现在他已经比床沿高出太多,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清楚地看见尼格瑞姆薄薄的眼皮和颤唞的睫毛。
他的主人并没有睁开眼睛,眉头紧皱着,十分难受的模样。
埃布林忧虑地佝偻下了腰,想要凑近一些,就在这时候,尼格瑞姆也闭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朝埃布林这边摸索过来。
那只纤细苍白的手很快就搭上了埃布林高高凸起的锁骨,埃布林在察觉到那只手的冰凉时,也意识到尼格瑞姆恐怕是想要摸他的脸,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奴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孩儿了。
埃布林连忙握住那只现在只有自己三分之二大小的手,顺从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尼格瑞姆摸索着他高耸的颧骨和深邃的眼眶,最终在他凹陷下去的脸颊上停了下来。
好一会儿,埃布林小声道:“您的手怎么这么冷?”
尼格瑞姆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这都要怪谁?”┅思┅兔┅在┅线┅阅┅读┅
他的声音十分低弱,但里面充斥着困倦和不耐烦,抱怨过后,他又轻飘飘地说道:“上来陪我睡一会儿,我好困。”
埃布林原本想像从前一样睡到尼格瑞姆的床尾去,但尼格瑞姆的手搭在他的脸上,并没有要放下的意思,他只好脱了衣服,钻进了尼格瑞姆的被窝里。
埃布林没有想到尼格瑞姆的被窝里竟然一点温度都没有,他的主人太冷了,几乎是他一进来,那细瘦的四肢便迫不及待地缠在了他滚烫的身上,而在紧紧和他贴住,重新获得温暖的下一秒,尼格瑞姆就悄无声息地熟睡了过去。
埃布林这时才恍然发觉,原来就像他离不开他的主人一样,他的主人也早就离不开他了,他几乎无法想象自己和尼格瑞姆分开的这些天对方究竟是如何度过的,他的主人根本没办法温暖自己,大概每一天晚上,他都只能在寒冷和疼痛的困扰下,清醒着一直睁眼到天亮。
疼痛和酸楚混杂在一起,让埃布林的心揪成一团,他心疼地伸手揽住了尼格瑞姆削瘦单薄的脊背,将他又往自己怀里努力地抱紧了一些。
房间里很是安静,埃布林只能听见尼格瑞姆细长的呼吸声,他闭上眼,不一会儿,便跟着他的主人一起进入了梦乡。
因为先前已经睡了很久,埃布林在中途断断续续醒过来几次,而等到尼格瑞姆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了。
尼格瑞姆太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即便已经醒了,他的意识也仿佛被黏在胶水里一般难以拔出,他毫无自觉地往埃布林怀里钻了钻,随后才缓慢地发觉手中这具身体的大小不对,尼格瑞姆的意识突然回笼,他猛地睁开了眼。
一片漆黑中,埃布林同他面面相觑。
如果说埃布林小时候像个抱枕,现在他的体型就过于具有压迫性了,尼格瑞姆一惊,立刻用力地推了他一下,叫道:“诺克斯!”
卧室里的魔法灯应声而亮,晃得埃布林眨了好几下眼睛。
尼格瑞姆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身体暖融融的,但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而因为睡得太久而有些迟钝的埃布林这时反应过来,吓得连忙拽起被子裹在他身上,生怕对方着凉。
尼格瑞姆这时才慢慢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身边这个人是他长大了的小奴隶而非其他什么陌生人,他细细地喘着气,没有拒绝埃布林的动作,待到对方将他严严实实地裹好了,他才渐渐放松下来,像个牛角面包一样靠在了床头,皱着眉头,闭着眼睛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埃布林听到这话,立刻下了床,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又重新回来跪在床边,轻声回答道:“主人,现在恐怕已经是深夜了。”
尼格瑞姆的卷发乱糟糟地堆在脑门儿上,看上去仍旧有些发懵,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怎么吃过饭,乍一睡得时间长了,身体和大脑便都变得十分沉重,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理清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转而看向跪在床边的埃布林。
原本的小狗已经在短短几天内变成了一条大型犬,看上去熟悉又陌生,埃布林小的时候算不上精致可爱,长大了却英俊又迷人,还未完全成熟的脸上带着一丝青涩,这让他的俊朗看上去更能攫住女人们的心,就连尼格瑞姆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在王都里,他也没有见过比埃布林还要俊朗的男人,埃布林身上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他的眼睛,他看着尼格瑞姆的眼神仍旧像从前一样真诚而眷恋,永远都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动摇。
尼格瑞姆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埃布林好一会儿,直到后者因为他的态度隐约开始有些慌张了,他才从被子的缝隙里钻出一只手,招小狗一样晃了晃。
埃布林忙不迭地凑上来,将额头贴在他的指尖上,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
尼格瑞姆摸了摸他的脸,随后扯了扯他脖子上几乎要勒进肉里的项圈,等到埃布林跟着他的动作又凑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