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忙蹲下`身,掏出巾帕帮他包扎伤口,一边还要安慰他,“宵宵,别怕,我来了。”
洛安歌摇了摇头,“慕轲,我没事,只是划伤。”
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慕轲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唇,低声道:“别说了。”
他利索的解开洛安歌手上的绳索,将他抱了起来。
那边梅陆之撑在地上吐了口血,缓了片刻才勉强站起身来。
刚才慕轲那一脚着实是下了杀意的,直接冲着他的心口狠狠的踢了过去,没有任何留情。
慕轲看了他一眼,示意身后的琅枫过来,然后将洛安歌交给了他。
洛安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犹豫再三,才小声的求道:“慕轲,我没伤着,你别……”
“放手。”
洛安歌一愣,已经很久了,已经有很长时间慕轲没用这样冷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了。洛安歌心里一慌,捉着他的袖摆的手不由得松开了。
慕轲拂袖向前大步走去,一把拽住梅陆之的前襟,将人压到高台的边缘处,夜风呼啸,黑鸦盘旋,只差一步之遥,便会跌下祭台,粉身碎骨。
慕轲死死的盯着他,眸中是如同黑墨一般的化不开的阴鸷,盛怒之时连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化为利刃,呼吸进去,喉间肺腑都是一片鲜血淋漓的疼痛。
“你想去死,没人拦着你。”慕轲将他往后推了一把,狠戾道,“但别拉着别人一起死,太恶心了。”
梅陆之喉结动了动,厌恶的瞪着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嘴边又渗出些血沫,“明明,明明是你害了他,宵征他…他曾经……”
这话来不及说完,梅陆之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刚才那一脚着实狠厉,可能踢坏了他的肺。
“他曾经就是个蠢货。”慕轲最后又看了梅陆之一眼,冷冷的落下一句话,“就跟你一样蠢。”
然后毫不犹豫的那样轻轻一推,梅陆之的身子就如同秋天的枯叶一般,轻飘飘的飞了出去,在寒冷的夜风之中,砰然落地。
那声音其实很小,隐藏在呼啸的风声之中几乎听不见,但那声音很清晰的落在洛安歌的脑海之中,砰一声,便没了下文。
再也没有什么下文了,梅陆之死了。
洛安歌猛地挣开琅枫,往前跑了几步,看着慕轲凛然的背影,忽然又停住了脚步,无措的站在了原地。
他其实是没有立场去指责任何人的,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去恨。
慕轲有错吗?没有。梅陆之该死吗?该死。这些答案其实是很明确的,只是洛安歌他……他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接受。
所以在此时此刻,洛安歌唯一能做的,只是慢慢的蹲下`身子,蜷缩起来,大声的哭了出来。
慕轲沉默的转过身,在洛安歌面前半跪下,伸手将他搂进怀里,低声道:“你应该明白吧,我杀他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出气,我是为了你。”
“这一次我能来得及救你,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只要他活着,你就永远生活在危险之中,所以我必须斩草除根,你明白吗,宵宵?”
洛安歌在他怀里哭得喘不过气来,手指颤唞着,紧紧的抓着慕轲的衣裳,他使劲的点着头,带着哭腔,“我明白,我,我都明白……我只是,对不起,你给我点儿时间,我,我……”
慕轲瞬间了然了,这人并不曾怪自己对梅陆之下死手,他只是,还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慕轲一言不发的将洛安歌搂的更紧了,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柔声安慰道:“没关系,你哭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第七十三章 生同衾-死同穴
洛安歌最后将梅陆之的尸身葬入了英烈陵中。
这个人曾经冒死去东宫救他,现在又不顾一切的想要杀他,但洛安歌还是觉得,这个人有资格被葬入英烈陵中,受后人祭拜。
洛安歌有时会想,其实梅陆之和自己很像,不论是在思想上,还是行为上,两人几乎抱着同样的信念,可是后来自己有了慕轲,而梅陆之,从头到尾都只有他自己。
洛安歌垂怜他的百姓,坚守他的信念,没人去心疼过他,只有慕轲,夺了他的势,毁了他的身份,将他放在手心里疼爱照顾,从来没有要求他做过什么。
可是梅陆之呢?他所付出的其实不比洛安歌少,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慕轲那样,将他放在心里照顾。
人这一辈子真是造化弄人,根本说不清楚。
梅陆之死后,洛安歌着实消沉了几天。
慕轲估摸着他现在应该也没有入宫的心思,且入宫后又有一大堆事儿要应对,便派人去跟宣王说明了一下大概的情况,然后留在客栈里专心致志的陪了洛安歌几日。
当天晚上入睡的时候,慕轲听见洛安歌在一片黑暗中轻声问他,那天是怎么找到他的。
慕轲无声的笑了一下,揽过洛安歌的肩头,慢慢的道:“其实只要揣摩一下他的心境,大概就能知道他会带你去哪儿了,那天远远地看见祭天台上火光一片,我就知道你一定在那儿。”
修长的手指在洛安歌的脖子上的那道划伤处抚摸了一下,慕轲有些愧疚的道:“可惜赶到那里费了些时间,还是让你受伤了。”
洛安歌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苦笑了一声,“这点儿伤没什么,不过是个小口子。”
他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床帏,其实屋里很暗,什么也看不清。
良久之后,洛安歌才说道:“我记得那天晚上月光很亮,他其实没必要点那么多火把。”
在那个时候,梅陆之故意点了如此多的火把,到底是疏忽了,还是心里还存着一点儿善念,希望慕轲能找到这里,救下洛安歌。
洛安歌又想,他曾经擦了那么久的匕首,是不是也有意在拖延时间。
人已经死了,谁也说不清了。
也许这些只是他们无用的揣测,是洛安歌的臆想。但也许,梅陆之其实也没那么想让洛安歌死,他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毫无牵挂,不留遗憾地死去,如此才能心满意足的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先。
黑暗之中,洛安歌忽然握住了慕轲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放入他的掌心里。
慕轲的手带着一点儿常年拉弓射箭的薄茧,是一双修长好看,但是很有力量很有权势的手,洛安歌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我父皇母后死了,姐姐死了,陆之也死了,我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慕轲,你不要死了。”
慕轲哑然失笑,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这样患得患失的?
不过紧接着他听见了这人压抑的抽泣声,慕轲心中抽痛了一下,赶忙将洛安歌按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着,“放心,我不会死的,我……”
慕轲顿了一下,轻轻扳起洛安歌的脸,窗外的月光映了进来,照亮了他闪着泪光的眼。
慕轲慢慢的道:“放心,宵宵,我不会让你走在我后面的。”
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死别才是最痛苦最难以忍受的,慕轲宁愿几十年之后,两人垂垂老矣的时候,洛安歌能在他怀里幸福而满足的闭上眼睛,生人的痛楚和不舍,就让他一个人来承担吧。
慕轲只想让洛安歌这一辈子,都快乐的活着。
听了这话,洛安歌忍不住笑了一下,轻轻的拧了一把慕轲的腰,“你这话,万一你早死了,莫非还要我为你殉葬吗?”
慕轲听他的语气轻快了不少,也笑了,戏谑道:“不好吗?到时咱们住在一具合葬棺里,让人把陵墓修的漂亮些,几百年,几千年,咱们两个老鬼就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偶尔到上面吓吓人,多好。”
洛安歌被逗笑了,忍不住捶了他一拳,“谁要和你葬在一块儿,天天看着你这张脸,烦都烦死了,我还想投胎呢!”
慕轲也笑,“那就一起投胎去,来生投到平民百姓家,做一对知足常乐的小鸳鸯。”
“蠢,要是一块儿投胎,咱们可就成兄弟了!”:-)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哦,这倒也是,那还是做一对老鬼吧……”
于是关于生老病死这种肃穆可怕的担忧,就在两人嘻嘻哈哈的玩笑话之间,悄然过去了。
第二日洛安歌的心情便好了很多,虽然偶尔还会走神,但已经不想从前那样消沉了。
梅陆之给洛安歌的打击不小,其实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经历着身边的亲人朋友离世的悲伤,可昨晚慕轲跟他做了保证,绝对不会死在他前面,这让他那颗惶然不安的心,多少安定了些。
下午的时候,慕轲见他神色还不错,便吩咐人准备车马,两人入宫。
洛颜予和从光早就得到了讯息,早早地在宫门前等着了,见慕轲从马车上下来,洛颜予便在从光的示意下,上前拜了一拜,“恭迎太子殿下。”
慕轲点头回礼,“宣王爷好。”
然后伸手扶着洛安歌的下来。
这一个小小动作,引得在场的众人纷纷侧目。
韫乐前王在东宫过得如何,与太子又是何关系,他们做下人的是不清楚,只有从光与洛颜予略能猜到一二。
在场这么多人,又大部分都是韫乐王宫里,洛安歌都认识的,他就不太好意思去拉慕轲的手了,自己扶着车辕,踩着马凳下来了。
洛颜予心里有愧,怯怯的上前,小声叫了一句王兄。
洛安歌笑了笑,顾忌着两人的身份,也只是礼数周全的拱手一拜,“宣王殿下好。”
洛颜予一怔,脸色更是苍白了一些。
两人一块儿往里走的时候,洛安歌悄然拍了拍洛颜予的肩膀,笑道:“你也长大了,听说这几个月,你将韫乐治理的很好。”
洛颜予有些胆怯,下意识看向身后的从光,“那,那都是从光的功劳……”
“我知道,知人善用,也是才能。”洛安歌并不知道他与从光之间的那些特殊关系,因而只是淡淡的叮嘱了几句,便跟着慕轲一起走了。
倒是慕轲多余的看了从光一眼,也许是因为洛安歌以前跟他提过这个人,又或许是这人长得过于妖媚,引人注目,总之慕轲与从光对视了一眼,也不过就是电光火石之间,便移开了,毫无波澜。
晚上洛安歌就住在自己还是皇子时,住的那间院子。他很多年没在这里住过了,猛地一回来住,却并不陌生,隐隐还有那种亲切感。
既然洛安歌住在了这里,慕轲便也跟着住了进来。
让太子殿下和韫乐先王住在一处,有些不合礼制,但也没人敢管。
慕轲在这边毫不掩饰自己与洛安歌的关系,他们之间的种种在懿朝皇城那边已经传开,甚至都有人戏本了,在这边也实在没有瞒着的必要。
按照慕轲的话来说,孤是太子,谁敢管他喜欢谁?
连雍征帝都睁一眼闭一眼了,确实无人敢多嘴。
洛安歌他们初来,舟车劳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