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秘书和两位司机,无人生还。”
郑克做了个艰难的吞咽动作。
负责人继续解释:“除了令尊因为大脑受创不方便移动,令堂和令兄都在保镖的协助下逃出了车厢。保镖与歹徒进行了至少二十分钟的械斗,但因为事发在人少冷清的公园附近,所以被发现得很晚。令兄可能是在掩护令堂的过程中遇害的,在令堂的身上也找到了令兄的血迹。”
郑克含泪捧着亲生兄长的遗体照片:“哥哥他一向是最护着妈妈的……”
“最后,令堂的遗体则是在离械斗发生地点将近三公里的地方寻找到。虽然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带着她成功逃离了现场,后来他们又被人追上,才导致令堂被杀。”负责人把一张段立的照片挑出来:“同行十二个人里,只找到了十一具遗体,剩下这名叫段立的不见踪迹,我们猜测很有可能令堂出事的时候,他就在她身边。”
郑克猛地才想起这回事,问谢秋歧:“阿立让你来接我,那他人呢?还好吗?”
看来段立最终没保住郑太太,所以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见到谢秋歧,让他去接郑克。
话到嘴边,段立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突然出现在谢秋歧脑海里,他眼神一转,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只通了个电话,我没有看见过他。”
“这个案子上面很重视,郑先生你放心,警方一定会还你们家一个公道的。”重案组负责人说:“在抓到真凶之前,我们会派专人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并对你的住所和办公地点进行24小时严密监控,如果发现了任何可疑的线索也可以随时联络我们。”
郑克想了想:“公司的事情其实我知道的不多,爸爸一直让我以学业为重。”
负责人点点头:“好的,如果调查有进展我们会随时向您反馈。”
郑克这个时候手机已经被打爆了:“今天上午原本有个记者释出会,我可能还是要去。”
谢秋歧不赞同:“让职业经理人去回答记者提问就好。你还是先别露面了。”
“家里出了这样事情,对投资者的信心影响也很大,没有一个知情人站出来不行。再说,我不去露面,那些人就不会找机会杀我吗?我不怕。”郑克捏着拳头。
谢秋歧知道他有责任心:“这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投资者只要知道郑家还有人就行了,等风头过了,你再在公司里面接待投资者都是可以的。不必着急这一刻。”
郑克还想说什么。重案组负责人站出来和事:“要不这样吧,我们的人送郑先生去酒店,只在大堂露个面让记者拍一拍就好。这样既不耽误记者释出会,也用冒太大风险。”
记者释出会在11点,这时候还剩下两个小时。有警务人员见到谢秋歧肩膀带伤,想带他去处理伤口:“郑先生那边请放心,我们会负责的。您的肩膀需要紧急处理。”
谢秋歧不放心留着郑克一个:“找人过来处理就好,取颗子弹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开刀取子弹只是去楼下超市买瓶酸奶。
警务人员表情有点僵:“先生,取子弹是要做手术的。”
“我知道怎么取子弹,”谢秋歧笑:“或者你给我手术刀、镊子和止血纱布,我自己也能取。”
郑克有点看不下去了,也劝他:“我没事,真的,你不用守着我。你自己身体重要。”
谢秋歧坚持摇头。最后只能让人带了个外科医生过来,坐着给谢秋歧取子弹。问他要不要打麻药,他说不要,医生拿手术刀切开伤口,将淤血和烂肉挖掉,终于把子弹取出来。谢秋歧靠在沙发椅上,疼得头发都被冷汗打湿了,咬着牙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坐在警方的车子上,郑克终于忍不住问他:“很疼吧?为什么不去医院呢?”
谢秋歧这会儿没力气:“算不上很疼。”
郑克对他越发好奇。
他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迷。谢秋歧说他明白一夜之间失去一切的心情。他失去过什么?为什么会失去?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人面对剜肉之痛毫不在意?
郑克知道他进过监狱,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也能干出犯罪的事情来么?他拿过枪吗?杀过人吗?
郑克放低了声音,有点讨好:“我让他们给你拿止疼药吧。”
谢秋歧闭上眼睛干脆不说话了。
郑克又凑近了一点:“你真的进过监狱?”
“嗯。”
“监狱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就是进去的时候可能只是个小偷,出来了就什么都会了。”*
郑克缩了缩脖子,回到原来的姿势。谢秋歧半眯着眼睛,被他的表情逗乐了。
他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可爱,不想吓唬他:“在里面的时候有阿立照顾,没吃什么大苦。他是我的恩人,所以他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完成。等你平安过了这个风口,我也算功德圆满。在此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放心。”
郑克知道这个时候愿意帮他的人很珍贵,他很感动:“谢谢你。”
谢秋歧继续闭着眼睛养神。他昨晚本来就没有睡多长时间,还来了个运动量极大的生死逃亡,这时候疲倦和困意不断反扑,催促着他进入睡眠。
他小眯了一会儿,可能只有十分钟。
醒来车子还在开,大路已经被抛在了后面,不知道拐进了哪条小道,街上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谢秋歧眼皮一跳,和驾驶司机在后视镜里对望一眼。
他张了张口:“这不是去酒店的路。我们现在去哪?”
副驾驶上的警员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您再休息一会儿吧,马上就到了。”
谢秋歧心道不好,变了脸:“放我们下车。”
他还要说,腰上突然感觉到一阵麻,紧接着剧烈的疼痛使他两眼一黑,直接将他击倒。
警员收回电击棒:“郑先生,现在还要下车吗?”
郑克脸色惨白。他把谢秋歧揽在怀里,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进去的时候可能只是个小偷,出来了就什么都会了”出自《入狱》,作者妖舟。)
第3章 鬼最怕就是光
谢秋歧是被冷水泼醒的。
他反射性地一哆嗦,肌肉灼热酸疼,腰部被电击过的地方不时还在痉挛。他想起在警车里的最后几分钟,警员有问题,这是一个圈套,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啧啧,蓬荜生辉啊。”有人轻笑着说。
谢秋歧昏昏沉沉睁开眼睛,他记得这个男人,郑老板的亲弟弟郑士华,竞价会上郑太太和这位小叔子话不投机。
后头还坐着一个穿花衬衫的,他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郑克在旁边激烈挣扎:“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士华本来离他远,一转身突然走近,沉默地盯着自己的侄子。他的个头不高,身材微胖,嘴边留着谐星似的胡须。
一个小丑式的人物,天生邪恶,造孽只凭乐趣。
郑克被看得明显紧张,郑士华一个伸手他眼睛都闭了起来,不料人家只是轻轻揪了一把脸蛋:“哈哈哈哈,你们看,他真的怕耶。”
后头的混混也跟着哄笑。郑克被这神经病吓得不轻。
只听有人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他不知道段立在哪里,他才刚下飞机。”
郑士华表情一变,冷冷地盯着谢秋歧。⑦思⑦兔⑦文⑦档⑦共⑦享⑦与⑦线⑦上⑦阅⑦读⑦
谢秋歧也不怕他:“警员是你的人,他们几次想套话,其实就是为你打探段立的下落,对吧?段立是昨天晚上唯一逃脱的人,抓不到他,你连觉都睡不好的,郑士华。”
他口气很大,郑士华反倒赞赏:“来了个聪明的孩子。”
说完他一拳打在谢秋歧脸上!这一下力道极大,谢秋歧直接被打断一颗牙。
“太聪明就会得意忘形,得意忘形就会挨打。人生经验,宝贝。”男人咧嘴道。
谢秋歧含血冷笑:“放了郑克,我告诉你段立在哪里。”
郑士华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你觉得一个段立就能保住这小子的命?”他指着郑克:“你今天说出来也好,不说出来也好,这小子是一定要死的。我让他活到现在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段立不过是个杂碎,就算暂时找不到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连警员都是他的人,哪怕段立逃脱报案,不过也像谢秋歧一样被送回来。澳门一个巴掌大的地方,找一个人只是时间的问题。反倒郑克不死,郑士华才会有**烦。
后头有混混建议:“郑哥,让我来!这种人揍一顿就什么都吐出来了。”
郑士华摇头,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谢秋歧,仿佛发现了宝贝。
“阿辉(混混),你看仔细了,这种人,揍是没有用的。”他指着谢秋歧的眼睛:“他的眼睛是见过地狱的,你吓唬他、折磨他都没有用。他就是个鬼,打他他只会更加有斗志。”
混混听懵了:“啊……”
“你知道鬼怕什么?”
“十……十字架?”
“死蠢!怕光啊,鬼最怕就是光,”男人的笑意更大了:“谢秋歧,对吧?我知道你,杀人犯。啧啧,杀过人的人是不一样的,你只能永远活在黑暗里,再也不能出去,更不能让人看到你的真面目。这就是你的命运。不会有人爱你、理解你、给你希望,他们只会怕你、排斥你、想杀掉你,你只能无时不刻害怕被看穿、被伤害。”
谢秋歧微微垂着眼,故意避开了他的直视。
郑士华摸了摸他的发顶,他比谢秋歧大了一轮不止,这个动作像是长辈在安抚晚辈:“你看,你是明白的,你没有人可以依靠,朋友、爱人、长辈都是不靠谱的,他们最终都会离开你。你只有自己。你也只能为你自己而活。老实讲,杀你这种人很没有成就感的,你又不怕死,要杀怕死的人才有成就感。”
谢秋歧听出了一点暗示:“我要是告诉你段立在哪,你能放过我?”
郑士华耸耸肩膀:“反正你也碍不着我,对吧?”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谢秋歧肯合作,就能有一条出路。
不料谢秋歧突然变脸,一口血连同被打断的牙齿呸到他脸上:“郑士华,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种!轮不到你来对我的人生指指点点。”
他语出惊人,吓得所有混混当场抬枪,十几管黑洞洞的枪口冲着他的脑袋。
被喷了一脸血的郑士华很无奈,一边用手绢擦脸一边说:“浪费我这么多口舌。”说罢,招呼花衬衫和混混:“把他们俩给我处理干净。”
花衬衫迅速擒住了郑克,将他按倒在地上,一杆长枪对准郑家二少爷的后脑勺。郑克吓得失声惨叫,只听保险栓咔哒拉开,就要扣动扳机!
外头突然有人急喊:“郑哥!司法局的电话!”
郑士华眼神示意花衬衫暂停,把电话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