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下出门走走,更多时候,则是在家中看书做女红。安长卿过去时,余氏和安娴钰正在描花样子。
见着安长卿过来,余氏放下针线迎上去,关切地看着他。安娴钰则赶紧接过他手里的木匣子放在一边,眨眨眼揶揄道:“你现在可不能累着。”
安长卿拍了拍她的额头:“淘气。”说着转身叫下人将箱笼抬进屋里,母子三人才坐在一起说话。
“鹤岚回雁州还带了不少布匹和胭脂香膏,这是特意给你们留的,我闲着没事便叫人送了过来。”安长卿指指被放在一旁的木匣子和箱笼。
余氏开启看了看,木匣子里果然放着各式各样j-i,ng致的瓷罐,开启一看,都是些细腻的香膏和胭脂。香膏有不同花香;胭脂亦有多色,有适合余氏这样妇人用的稳重深色,也有适合未出阁女儿用的娇俏浅色。一看便是细心挑选过的。
安娴钰到底是个女儿家,对这些未见过的香膏和胭脂十分好奇,拿着东看看西闻闻,神情十分开怀。安长卿倒是念头一动,忽然道:“钰儿年纪不小,是不是该再说门亲事了?”
余氏看着活泼许多的小女儿,叹口气道:“在邺京时倒是有人上门说媒,只是都是奔着你和王爷的权势来的。我都给拒了,真正的好人家,怕是瞧不上我这样的生母。”
她带着安娴钰在邺京城外庄子上住了这么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抵有不少人家都看出来,安长卿与生父不和,才单接了她们母女出府。虽然碍着北战王府的面子不好传些难听话,但也没什么好人家上门做亲。安娴钰的婚事便这么耽搁了下来。
安长卿却不以为然,都说高嫁女低娶妇,但是安长卿却从未想过要给安娴钰说一门显赫的亲事。上一世她倒是嫁得高,可受了委屈,安长卿连给她撑腰都做不到。这一世不求她富贵显赫,只愿能有个知心人护着她一世平安喜乐。
“其实也未必就要在邺京寻。”安长卿缓缓道:“上回来府中的那位齐副将也不错……”
余氏还记得齐巍,回忆了一下点点头:“那位齐副将生得相貌堂堂,说话行事也稳重,确实是个好儿郎。”
安长卿促狭地看向安娴钰:“钰儿觉得呢?”
安娴钰垂眸看着手中胭脂,抿抿唇小声嘀咕:“那人一看便是装的。”什么相稳重有礼,用饭时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她身上,明明轻浮得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我不想这么早嫁人。”说罢期待地看向安长卿:“上回去街上时,我看见官府张榜,说要设立女学,我想去学里当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怂怂:要让胡是非多准备点鱼鳔,不然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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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古代用鱼鳔做避孕套。
第73章
女学是安长卿提议设立的, 雁州地处边关,因多年来遭受北狄侵染, 养出了彪悍的民风, 即便是女子,在危急时刻也敢提着菜刀上战场。曾经还出过好几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抗狄女英雄。
因为余氏和安娴钰的缘故,安长卿从不觉得女子就比男子差。就像安娴钰, 若不是身为女子,以安娴钰的才学,便是去参加科举也是使得。安长卿推己及人,觉得这个世道对女子苛责太多,因此才提议了设立女学, 希望让边关女子也能读书识字明理。
原本提出来时他以为会遭到反对,却不想几位看起来迂腐顽固的老大人却并未强烈反对, 反而斟酌一番后表示了赞同。雁州在邺京高门大族看来, 是贫瘠苦寒的未开化之地。但正是这样的未开化之地,没了世家大族约定俗成的所谓“规矩”,却拥有了比邺京更开放包容的风气。
提议方案被完善后,女学便陆陆续续地开办起来, 一时间倒是有不少女子去学堂上课,只是先生却不够, 官府这才张榜聘请女先生。
即使安娴钰不主动提出来, 安长卿本来也准备找机会问问安娴钰的意见。安娴钰学问做得好,若是只关在深宅大院里,反而是浪费她的才华。
见她面露忐忑, 安长卿抬手摸摸她的头,温声道:“女学刚刚起步,如果去了,少不了要吃苦,你想好了?”
安娴钰坚定地点点头:“想好了。”
看她模样,分明是早就思虑过许多,今日才鼓足勇气说了出来。上一世没能护住妹妹,重活一世,安长卿已经不执著于她的婚事,只希望她能过得开心自在些。左右以他和萧止戈的权势地位,即使安娴钰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人敢说闲话。
“明日我亲自送你过去。”安长卿神色温和,语气带着鼓励:“你能有自己想做的事很好。”
安娴钰本来以为这样出格的想法会被娘亲和兄长说教一番,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就连娘亲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诧异地睁大了眼,良久才抿唇笑起来,眼底尽是欢喜。
……
安长卿说到做到,第二日就亲自送她去女学。
女学的院长是位四十余岁的女先生,原先是雁州颇有名的才女,丈夫去世后又没有儿女,一直寡居。女学设立后便请了她出山。安娴钰要进女学,需得通过她的考校。
安长卿只是送她过来,给她鼓舞士气,也没想到走后门。因此送了人过来后就在前厅等候。安娴钰则随着院长去了后头。
没坐上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齐巍拉着谢陵大摇大摆地过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安长卿一挑眉,目光落在齐巍身上。
齐巍笑得活像个傻子,还义正言辞:“听说安小姐要来女学当先生,我们深感敬佩,所以来看看。”
边上谢陵斜了他一眼,他分明是被强行拉来的。
安长卿意味深长看他一眼,招呼二人坐下等候。
没坐上一会儿,就见又来了人。这回来得却是周鹤岚,他惯常的面无表情,看见齐巍谢陵二人时目光微闪,脊背挺直地拱手行礼:“听说女学刚设立,我这里正好有一批笔墨纸张还没出手,愿意捐献给女学,略尽绵薄之力。”
安长卿凝眉,探究地看着他。周鹤岚微微垂首,神情看不分明。
昨日被安长卿按下去的念头又冒了头,却又有些拿不准。他朝周鹤岚微微颔首,叫他也坐。
一行人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安娴钰才同院士一起出来。二人瞧见厅堂中多出来的三人,都有些惊讶。
安长卿解释了一番。听闻周鹤岚愿意捐献笔墨,院长的神情便和善许多,郑重向他道谢。
安娴钰站在院长旁边,目光盈盈看过去,又很快垂下眼,朝他福了福身。
周鹤岚道了一句“不必言谢”,便退到了安长卿身后。
一旁的齐巍不满被忽视,上前慷慨地表示自己也要捐银子。女学正是什么都缺的时候,院士自然赖着不觉,笑容满面地谢过。
齐巍悄悄去瞅安娴钰,却见安娴钰根本没有看他,反而缓步去了安长卿身边。
齐巍:“……”
一行人分别的时候,齐巍拽着谢陵的衣袖悲痛地问他:“我今天不够玉树临风吗?为什么安小姐看都不看我一眼?”
谢陵嫌弃地躲开一些,又有些同情地看他:“也许人家已经有意中人了。”$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齐巍眼一瞪:“你少乌鸦嘴!”
不欲与他争辩,谢陵看傻子般看他一眼:“日后别来找我陪你喝酒就是。”
***
九月中旬时,安娴钰正式去了女学。除了给学生们上课,还要帮院长处理女学事务,安娴钰很快忙碌起来,干脆住在了女学中,每月只旬休时回来。
周鹤岚在雁州停留了数日,又往西去梁州,带着商队押送第二批翡翠原石南下。
此次回雁州,他还带来了翡翠原石的六成收益。数额之巨大,叫安长卿直咋舌。单单是这一批的翡翠原石,赚回来的钱便能供养数万雁州将士。南方之富庶可见一斑。
这些都是萧止戈后来讲给安长卿听的,只不过他说完又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南方也太平不了多久了。
安长卿不解,萧止戈便一桩桩分析给他听。
“南方州郡一向为当地豪强把持。官府驻军亦受掣肘。这些人手里几乎把持着整个南边的田地。而普通百姓只能租种田地。每年收成有大半要上交给豪强地主。剩下小半才能用来维持生计。”
南方确实富庶,但富的却是那些豪强地主们。否则运往南方的翡翠原石也不会短时间就受到追捧,无非是豪强们玩腻了老花样,看见个新鲜玩意儿便一掷千金,争先竞价,是为了寻乐子,也是为了跟别家攀比。
如果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下去,南边儿也许还能太平一阵。但是偏偏周鹤岚北上时,听闻南边各个州郡今年都天旱少雨,田地大约要欠收。一旦欠收,普通百姓连生计都无法维持,恐怕又要生出乱子。
南边生乱的讯息上一世安长卿没有听说过,但是想也知道,北方接连生了乱,南方又怎么可能平静得了?
只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萧止戈的预言会应验的如此之快。
九月末时,周鹤岚传来讯息:广平、清河、定安诸郡有百姓揭竿而起。这一次的动乱比当初的泗水动乱更加残酷,
南方百姓多年来遭受豪强地主剥削压迫。今天秋天田地欠收。这些租种田地的百姓不仅连果腹的粮食都没能留下,反而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地方豪强压迫惯了这些底层百姓,天灾面前也没有一点仁慈之心,面对如此艰难境况,反而变本加厉,凡是欠租不交者,所欠钱粮均按“羊羔息”收取利息。
羊羔息欠一还二,如此重担,终于将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们逼到了绝路上。
南地百姓不似当初泗水白丁军,白丁军是憎恨朝廷重税徭役,起义后也只是屠了当地县衙和官商勾结的富户。但是南地百姓却是恨透了这些鱼r_ou_乡里的豪强。起义之后首先便将当地豪强一家家屠杀殆尽,瓜分钱粮。
反应过来的地方豪强与起义军势同水火,不死不休,南方诸州郡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反而是官府腐败无能,多年来势力被豪强掌控,面对如此严峻的情况半点c-h-a不上手,只能向朝廷求援。
讯息传回邺京时,已经是九月底。安庆帝原本身体就大不如前,看了折子后气得呕出一口血,太子萧祁桉顺理成章地监国,召集丞相等人议事。
新上任的太府寺卿尚且心怀仁慈,提议太子派人彻查南方豪强兼并土地之事,剿灭南方诸地豪强,同时免除百姓赋税,开仓赈灾。毕竟这次百姓起义的刀口对着是豪强,朝廷若是能好好安抚,反而能得个好名声。
太府寺卿是原先太府寺少卿升任,原先是常阳郡郡守。对邺京局势尚且不够明晰。他不知道的是,南方诸地豪强之所以敢如此肆意妄为,与邺京这些世家大